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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冬寒

一年流光抛,正是秋风起落叶扫凉意乍生时,顾氏染上了风寒,偶尔咳咳嗽,脑袋发发晕,起先她并未在意。可谁知这风寒竟几月未好,顾氏发觉再也扛不住时为时已晚矣。那是隆冬时候,早晨醒来时,顾氏只觉得全身无力,脑袋发晕,她轻轻唤了声怀远,怀远迷迷糊糊中醒来,便看到身旁的母亲脸色苍白,顿时一激灵睡意全无,“阿妈,你哪里不舒服!”

“怀远,你帮阿妈去对面巷子找下张大夫,阿妈睡会儿啊。“

怀远扯开双腿拼命往前跑,当她将张大夫领回屋时,阿妈已经睡过去了。

“阿妈阿妈,你醒醒啊,张大夫来了。”怀远跑到顾氏身旁大声唤着。

“吵什么呢,你阿妈还没死呢。”顾氏微微睁开双眼,轻嗔道。

怀远擦干眼泪,破涕为笑。

顾氏看了一眼怀远身后的张大夫,说道“怀远啊,你太闹腾了,先出去,让张大夫好好给阿妈看看病。“

“不,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陪着阿妈。“

“乖,听话,出去!“顾氏加重了语气。

怀远微微低下头,走出门去,可她并未走远,她就站在门外。屋内,阿妈和大夫在低声交谈,时不时传来阿妈的咳嗽声。怀远听得并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无能为力“”多保重“等词语,越听下去怀远觉得心里越来越闷。

当大夫出来时,对上了蹲在门口抬头上望的怀远的眼神,张大夫伸出手去摸了摸怀远的头,在这一瞬间,怀远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侧身就向屋里走去。

顾氏望着怀远发红的眼眶,转过头去,不作言语。

“阿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种的绿豆苗又结了好多绿豆,我明天还要去河里摸好多条鱼,做鱼汤给你吃,我还要给阿妈做好多好吃的菜,阿妈,你想吃什么菜,以后都我做给你吃……”怀远轻轻抓着顾氏的手,同顾氏喃喃说道,顾氏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只听得到微弱的呼吸声。

见顾氏睡着后,怀远悄悄把门带上,转身就跑起来了。

在河边玩耍的阿二狗蛋和麻花等人看到怀远飞奔而过的身影,冲她喊道:“怀远!你干什么去!快来耍啊!“

“耍你大爷的!“

怀远边跑心里边想,她要去找那个阿爹,阿爹一定能救阿妈的,虽然阿爹好久没来了,但如果他知道了阿妈的情况,一定会同她一样着急的!

半抱希望半带试探的,怀远寻到了靖边兵副将刘安仁的府上,虽然怀远不知道彼安仁是否是此安仁,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怀远向侍卫说明来意后,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嫌恶地嘁了一声,便不再理她。

怀远索性扯开嗓子,在刘府门口大嚷道:“刘安仁刘大人,有人要找你,刘大人,有人要找你!”

未叫几声,侍卫便要赶她出去,此时,一道女声响起:“住手!”

怀远抬头便看见一个同她阿妈年纪一般穿着华贵的妇人,“夫人好!”两旁的侍卫弯腰拱手。

“小姑娘,你找刘大人做什么?”妇人将怀远拉到身旁,温柔地问道。

“娘亲,这丫头太没礼貌了,在府前大吵大闹,还直呼爹爹的名字,您管这些卑贱的人作甚?”那贵妇人身旁的小胖子奶声奶气地大喊道。

听到这句话,怀远心里五味杂陈,攥紧了手中的拳头。但转瞬就一脸堆笑,冲那贵妇人作了个揖,“回夫人,刚才有个老爷,叫小的带话给刘大人,说有要事同刘大人说。”

贵妇人盯着怀远的脸看了良久,柔声道:“小姑娘,你回去告诉那老爷,说刘大人今天不在府上,要他改天再来拜访。”

“那夫人,你可不可以告诉刘大人,说那位老爷说,希望莫忘故人!”怀远心里慌了神,语气中略带急切。

贵妇人嫣然一笑,点头应允。

“谢谢夫人!小的这就去回话!”怀远心里一阵欢喜,转身就跑,她不清楚她的阿爹为何成了别人的阿爹,但是如果阿爹对娘亲还有情谊的话,听到莫忘故人,定会回来看看的吧。

“这丫头倒是真像是一位故人。”贵妇人声音冰冷,却仍是面不改笑地同旁边的婢子说道。

“走,乐儿,娘亲带你去书房找爹爹玩。”妇人又恢复了温柔,牵起小胖子的手向府内走去。

怀远回到家后,顾氏已经醒来。

“阿妈,你醒了。“怀远倒了杯水,递上前去。

“怀远,我们刚在河里抓了好几条鱼,喏,给顾姨补补身子。“阿二突然在门口出现。

“远哥,这是几个鸡蛋,我娘叫我送来的。“阿二身后的翠花继续跟着说。

怀远心里一阵感动,顾氏坐起身来,“怀远还不快谢谢人家。“

“顾姨,谢什么谢呀,平时您对我们多好我们都知道。”阿二说罢,又冲怀远挤了下眼,“远哥,这也是小的们孝敬老大您的一片心意,还望老大您笑纳。“

怀远接过东西,故作正经地说道:“嗯,还算你们这些小子有心,老大我收下了。“

顾氏望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嘴角微微上扬。

之后的几天,怀远时不时往屋外望去,却总是落得失望一场。

顾氏终于是熬不过这个年了,除夕当晚,屋外爆竹声声响,烟火将天空点得如同白昼。

怀远坐在顾氏身旁,泪水止不住的下流,顾氏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怀远,不许哭。阿妈告诉你,阿妈走后,如果那人寻来了,你就同他走吧,他会好好待你的,这是他欠我们娘俩的。“顾氏望了望窗外的烟火,叹了口气,”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一个人走了,他府上的谢家夫人虽是刁钻了些,但终究不会下死手的。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你能忍就忍,能躲就躲。怀远,你记住,虽然古人云,修己已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阿妈只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就好了。听到了没。“

怀远死命地点着头,泪如雨下。

顾氏又转过身,盯着天上的烟火,烟花一朵接一朵,升空,绽放,消失……一滴泪水从顾氏眼角滑落,她终是跨不过这个年了……

爆竹烟火放了一晚上,屋外人人欢喜,合家团圆,一派和气。屋内,怀远抱着顾氏逐渐冷去的身体,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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