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年。
林燃从未想过，自己会再度成为周唯的邻居。
只不过，从前他们住对门，现在住上下楼。
林燃刷开了自己家楼下的门禁，周唯还跟在身后。她问他，“你自己不回家吗？”
周唯道，“我也住这一栋。”
林燃在这里住了三年，从未见过他这号人物。不知道周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索性关上了门，把自己和周唯都关在外头。
“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被跟踪的人很快被啪啪打脸。
周唯掏出门禁卡，滴一声打开了门。
林燃颇为尴尬地跟着周唯进了电梯，看着他按下顶层，她按下自己家的楼层。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沉默让人更尴尬。林燃随口问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他答，“上个月。”
林燃又问，“伯父伯母最近还好吗？”
另一边忽而沉默了一会，“……不怎么好。”
林燃闻言抬起头，看着电梯里的镜子映着周唯沉静的脸。
“我妈肝癌复发了。”
周唯的妈妈一直很喜欢女孩，林燃只比周唯小半岁。她十岁那年父母离婚，家里常常无人照顾。住对门的周妈妈一直很照顾她。
跟周唯断了联系的这些年，每逢佳节，她还是会去拜访周妈妈。这些周唯是知道的。
三年前周妈妈忽然随周唯去了国外。她工作忙碌又隔着时差，慢慢便少了联系。
而时隔三年，再提周妈妈，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电梯很快就到了。
林燃按了关门键，她的手在微微地发抖，“她现在在哪？我想去见她。”
周唯露出疏离的微笑，“谢谢，她需要休息，暂时还是别去了吧。”
她拉着周唯，心急道，“我就见一面而已。”
电梯带着林燃上了顶层。
出了电梯，周唯对愣在里头的林燃道，“出来聊吧。”
林燃的大脑被这突然的噩耗挤占，她看着周唯，走廊冷色的灯光把他的神情照得淡淡的，他的脸没怎么变，时间只是把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眼前沉稳内敛的成熟男人。
有那么一刻，林燃多么希望，时间回到十年前。
周唯依旧是她仰慕的少年。
周妈妈依旧温柔健康。
放学后，两个人背着书包，一前一后地爬上楼。
周家的门在这时候总是开着的，从里头会飘出扑鼻的饭菜香气。而她家总是大门紧闭，桌上常常只有爸爸留下来的饭钱。
走在前头的周唯会回头冲她道，“阿燃，去我家吧。”
“阿燃，去我家吧。”
这句话就像是周唯对林燃施下的魔咒。只要他开口，不论过了多少年，魔力依旧。
那晚林燃回到自己家，一夜未眠。
她一个人趟在房间里，黑暗中只有一秒一秒流逝的时间。
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现在的她，或者是十年前的她，对于周唯来说都是一道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的送分题。
她跟着他回了家。
他空荡的房子里甚至没配好家具。
“我妈担心自己死在国外。所以确诊以后执意要回来。她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受不了刺激。你知道，她一直希望我们在一起。这里的房子，是她三年前买下来的，因为她听说你住在这里。可我跟你，有可能吗？”
除了极力克制的悲痛，林燃听不出周唯这段话里对自己的态度。
我跟你，有可能吗？
她说不清答案，却明白，周唯是个大孝子。
他匆忙搬来这里的目的，她已经猜出来了大半。
林燃心底关于爱情的美好愿望早已经在这十年间被现实撕得稀巴烂。
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但面对曾经爱过的人，还是会心软。
周唯和周妈妈就像是照亮她童年和青春的一道光。
即使时过境迁，但当时的温暖种在心里早已生了根，她拔不了。
林燃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吧。”
第二天起床，林燃不出意外地长出一对巨大的黑眼圈。她费了好些心思才遮住。
总经办例行早会后。
秘书组的新人田真一副犯了错误的样子，怯怯地问她，“燃老大，听说昨天那个酒会，你替张小姐出席了啊？”
林燃想到那位任性跋扈的张小姐。明眼人都知道秦老板不过逢场作戏，她却仗着自己漂亮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秦氏的老板娘。
摊上一个风流的老板，除了工作上为他披荆斩棘，还要防着他后院失火，林燃无奈地点头，“嗯。怎么了？”
田真面露难色，难怪今早老板的女朋友气势汹汹地杀上来，不问她秦总在哪里，却问她林燃在不在。
那个女人现在正被她安顿在会客室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燃老大，秦总的女朋友在会客室里。她点名要见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叫保安过来？”
林燃这些年替秦放处理过烂桃花无数。整个集团上上下下都流传着一句调侃她的话，说秦总的身边是“铁打的林总秘，流水的女朋友”。
人人都以为单身多年的林燃兢兢业业地工作是盼着自己能从老板秘书变成老板夫人。
林燃一开始还会解释，后来才发现，只要她单身一天，这谣言就不会散。
现在她也懒得解释了。
做老板的绯闻女友有什么不好？正牌女友的责任和义务一项都不用承担，她照样能升职加薪走向职业巅峰。除了偶尔被他的女朋友们找茬，实在没什么坏处。
林燃宽慰地拍了拍田真的肩膀，“不用担心。让她等着。把我交代的工作处理好。”
田张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她想起张小姐长长的美甲，“她不会动手吧？”
林燃盯着眼前的文件，头也不抬，“动手？她打得过我吗？”
那也是。田真第一次参加总经办的团建活动，几个人年轻人相约一起去水上乐园。她见识过林燃身上漂亮的肌肉线条，那是在健身房日积月累地健身撸铁才能出来的效果。
“那你现在不去找她解释一下吗？”
林燃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田真上上课，毕竟她申请调职之后，这些都是田真的工作。
“第一，张小姐身份特殊。你为她做了接待工作。所以我身为总秘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第二，她不是来找我谈工作，我不用为她浪费宝贵的工作时间。综上，我可以不去见她。最重要的一点，身为秘书，为老板处理他的私事，首先要获得他的许可，这是基本原则。懂吗？”
田真被教育得一愣一愣的，“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燃冲她挑挑眉，“看着，我只教一次。”
她按下了老板办公室的号码，“秦总，您好。您的女朋友张小姐现在在会客室等候您，请问您有空吗？”
“没空。替我打发她。让她往后不要来公司。”
“好的，谢谢。”
田真一面感叹着老板的薄情，一面期待着后续的剧情，“老板说打发她，我们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林燃点了点她的额，“你现在去定一间环境浪漫一点的餐厅，让她去那里等着。然后让C家派柜员去给她送一只新款的包。账目记在老板头上。”
“可……秦总根本就没吩咐这些啊。”田真有点为难。
林燃看着眼前不开窍的小姑娘，扶了扶额，“小天真。不体面地把她请走，难道非要她在公司闹出难看的分手戏码？秦总不缺钱，能用一点钱让双方都体面，这买卖划算。”
“那她下次还来呢，再买一个包吗？”田真仍有顾虑，此时，林然已经拨通了保安处的电话。
“是。秦总不想再见她了。今天之后，张小姐若再来，你们就礼貌地请她在集团外等着吧，记住一定要礼貌。”
林燃的一套操作让田真想为她起立鼓掌。不愧是正宫娘娘，手段就是不一样。
她还想抱紧娘娘的大腿，意外瞥见她电脑上的文件。
那是一份调职申请。
“燃老大，你要调职吗？”她惊异，难道老大也失宠了？！
可林燃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点失落，她回头笑眯眯对自己道，“目前只是意向而已，所以你不要透露出去。在我拟好文件前，你最好已经定好餐厅定好包并且通知司机把张小姐送走。如果张小姐临走闹出动静的话，为你是问哦。”
林燃明明一脸亲和的微笑。田真却紧张地绷紧了神经，“是，我马上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