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梨刚好上课，这节是物理，李老师手握试卷凶神恶煞。大家倒吸一口气，他笑眯眯站上讲台：“都别怕，卷子还没阅，这张是白卷。”
说着他把手里的白纸抖得哗啦啦，教室里响起哄笑声，他却眼光一转，厉声道：“不过，昨晚我们物理组的老师都很悲痛啊，恨不能自戳双眼，真叫一个没眼看。考场如沙场，你们一个个怎么点的兵？送人头的都拿不下，很惨烈啊。不知道大家考试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还落在被窝里，今天脖子以上都放机灵了，跟着我把卷子重做一遍。”
看大家默不做声，李老师一乐：“瞪着眼看我，我脸上有答案吗？把一卷都拿出来。”
秦双认真做笔记，杨青彤在旁边阿嚏阿嚏的连打了五个喷嚏，她扭头看了一眼，在这之际对方没忍住又打了三个。
“感冒了？”
“没事儿，鼻炎，每年这时候都……阿嚏！”杨青彤揩揩鼻子，“你别看我了，快做笔记，回头让我补补。”
秦双接着听课，不一会儿耳畔传来急促的喘息，她放下笔，看见同桌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
“唉？？”秦双推了推她。
杨青彤摇摇头，状态很是糟糕，每次呼吸都格外费劲儿，慢慢靠倒在自己身上。秦双吓的够呛，十一收假来她们座位换到了最后一排，没有班长和超人在后坐镇，此刻秦双简直惊慌失措。
眼看同桌越喘越厉害，她蹭地站起身，顾不上老师点她发言便大喊道：“李老师，我同桌不行了。”
全班同学齐刷刷向这边行注目礼，物理老师也丢了粉笔走下讲台，看见面色苍白的人，吩咐道：“快带去卫生室。”
秦双搀着杨青彤向外走，她虽然倚着自己，脑子却还清醒，在外力搀扶下尚能走动。于仁超站起身，李新峰指着他道：“于仁超，你毛躁甚，咋咋呼呼，坐下。周霈跟过去，有什么事及时汇报。”
周霈三两步追上踉跄的背影，搀起杨青彤另一边胳膊，他个头高，为了平衡力道，一直弓着身子，尽量把杨青彤揽过来，让秦双那边轻松了不少。
“杨青彤，听得到吗，还难受吗？”周霈冷静发问。
女生点了点头，也不知算是回答听得到，还是表示很难受。
“刚刚她闻什么了还是？”
“我也不知道，开始是一个劲儿打喷嚏，后来就喘了。喔对！她说自己有鼻炎。”
“咱们扶稳一点，不要颠她，快点去卫生室，可能是哮喘。”
秦双暗自加了把劲儿，校卫生室就在科教楼后边的德育楼里。秋雨将停，对三个未撑伞的人照顾有嘉，游丝般拂过脸，化成天地间一缕雾气。
经过长廊，杨青彤感觉好了些，沉住脚：“让我坐会儿。”
“马上就到了，咱们还是先过去，看下医生再休息吧。”秦双说。
杨青彤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反复几次后气息渐渐平稳，她倚着长廊的栏杆摇摇头。
“叫她先缓会儿，我去买瓶水，你看着点。”周霈说完折身向二教旁的商店走去。
“还憋气吗？”秦双在同桌后背理了理。
“舒服多了，就那么一下，过去了就好了。”
“哮喘？”
“也不算吧，反正每次鼻炎犯了就容易喘。”
“你是对什么过敏吗？”
“不知道，春天的杨絮柳絮，秋天的冷空气，要是刮大风，灰尘沙土什么的，也可能会犯。还有……刚才的梨？我不记得上次吃梨有没有这样，我妈吃梨拉肚子，我家平时很少买梨。”
“用吃药吗，这能预防不？”
“药也没少吃，反正没见根治。每年多多少少都会犯，尤其这个季节，能不能预防我就不知道了。”
“难怪你平时不爱动弹，也是因为这？”秦双禁不住又在她后背拍了拍：“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怕说了遭你特殊对待，搞得我真跟病人似的，今天要没犯你肯定也发现不了吧？”
“这有什么啊，有的人吃枣过敏，有的人吃虾过敏，还有的人吃个香蕉就会肚子疼。”
“有这么多过敏的人呢？以前我还觉得自己倒霉，怎么偏偏是我。”
“这叫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我也是啊，我只要对着太阳就会打喷嚏，之前还以为大家都这样。”
“我不打哎。”杨青彤咧嘴一笑，“那你跟飞行员无缘了。”
周霈离得老远看见两人说笑，心里踏实些，他小跑两步把水递给杨青彤：“来，喝点。”
“谢啦，不过我这会儿不想喝。”杨青彤接过水，并没有打开。
“还是去卫生室看一下吧，比较放心。”
“不用不用，老毛病了，真不要紧，而且我包里装着喷雾呢，刚才正要自救就被秦双给架出来了。”
“我都吓死了，感觉你分分钟要晕菜。”
“那你自己多注意，还有十五分钟下课，要么你们在这儿歇歇，我回去和老师说一下。”
“下节课也可以不去吗？”杨青彤眼睛转得滴溜溜。
“你看吧，不想去了我就说你在医务室休息。”
“还有我，我得陪护一节课。”秦双举着手。
待周霈走后，杨青彤抱着怀里的矿泉水傻笑，秦双白了她一眼：“傻了吧你，不就少上一节课嘛，瞧你乐的。”
“真开心。”
“开心自己还苟活于世。”孙攀从后方冒出来。
“啊呸，你跟班呢。”
“他没我这么深明大义。”
“你打哪儿来，刚怎么没见你，我们在这儿好半天了。”
“见有外人，就没过来。”
这话听得杨青彤噗嗤一乐：“占谁便宜呢，现在就没外人了？我家秦双什么时候成你内人了？”
“说得你好像算我内人一样。”
杨青彤一时语塞，孙攀指了指秦双：“你除了跟她学得上进，害羞也学会了。”
他一扭头，看见秦双也是满脸通红，不动声色笑了笑。
“秦双说得没错，你真是个骚包。”
“你就这么评价我的？”他偏过头问。
秦双讪笑两声：“形容的太委婉了，笑纳笑纳。”
“昨天发的材料借我看看，下午找你拿。”
“这周的辅导你还去吗。”终于问出了这句。
“谁知道呢，走了。”
孙攀丢下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抬脚走了，杨青彤看着他的背影大发感慨：“怪人一个，交友不易啊，尤其深交。但相信我，他是个靠谱的朋友。”
“看起来孤独而自由。”秦双望着走远的背影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吴莎莎说的群架事件吗？那次技校的学生堵卷卷，抢了他的钱，还动了手。潘安带着几个人过去讨说法，我非要跟去凑热闹。结果两帮男生打红了眼，我夹在混战中都吓蒙了，只觉得一会儿有拳头砸我脸上，一会儿有脚踢我胸口的，或者是手肘，总之分不清状况，特别混乱。有人捡起东西砸过去，事后才知道是用砖把对方一个眼睛给砸坏了。”
“严重吗？”
“嗯，而且那个‘有人’就是我。”
秦双半天没说话，杨青彤猜她从小到大肯定没见过这场面：“事后潘安说人是他失手伤的，做了检讨，受了处分，赔了钱，还在医院被人家爸打了一顿。好在事情的起因是对方挑的，再加上潘安他小叔打点关系，最后才没被退学。”
秦双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耳畔响起了那晚孙攀说的话：我不希望我的朋友通过别人的嘴巴了解我。她在心里一遍遍发问，那么现在我又是通过别人的嘴巴了解你了吗？真正的你又和别人口中的差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