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博医院一楼。余晖躲在急救室外某个阴暗的角落,死死盯着急救室门上那盏炫目的红灯。他听到窗外霹雳的雷声和滂沱的雨声,莫名感到异常的害怕。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余晖在商海闯荡,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慌什么?”
“谁是家属?”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终于走出急救室。
吴秘书望向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易尘的父母还貌似没有到,“大概是被大雨耽搁了吧!”他暗自琢磨。于是,他向前一步,“我是他爸爸的秘书,哦不对,他女朋友爸爸的秘书,啊也不对,这不重要,医生,易尘他怎么样?”
医生白了吴秘书一眼,暗自数落这人的不靠谱,面带严肃,“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不能再受大的刺激。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易非和白依慌慌张张地跑来,吴秘书苦笑,硬着头皮迎上去,“实在抱歉,易先生,易夫人。易尘他好像因为我们家余白的病情过于激动,以至于犯了心脏病。抱歉,我们之前并不知道易尘有心脏病史,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他。我送他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就这样了。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不能受刺激。请你们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易非上前一步拉着医生询问着什么,白依焦急地望着被推出急救室的易尘,无助地弯下腰,带着哭腔呼唤,“尘尘,尘尘!”
远处的余晖眼睛一酸,几乎跪倒在地上,“白白,求求你快醒过来吧!哪怕是为了易尘……”
高大上的VIP病房中,余白惊恐地睁开眼睛,“我这……是还活着吗?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要怎么面对这凉薄的人世?”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有无数尖针扎着自己的一颗心,又像有一群蚂蚁啮咬着它。余白想把厚重的被子往上扯些,好蒙住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手上插满了管子,被绷带牵绊住了,动弹不得。
余白有些艰难地侧头,她望见一旁熟睡的陆妈,“没想到,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她!”
病床上虚弱的她思量了一番,觉得自己实在编造不出自杀的合理说辞,总不能说是梦里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吧,这样弄不好还会被当成脑子迷糊。也不能说是他杀吧,自己的房间里明明没有其他人啊,还有他杀的话凶手会把我的手腕浸没在水里任凭血慢慢流干吗,这也太费事了。还不如绑架我问余晖要钱,余晖现在可厉害了,作为他的女儿,我的身价应该也不低呢?至少能值一千万的赎金吧?
余白撇撇嘴,数落自己: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在这里自嘲?
余白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咬咬牙,“罢了,我索性就承认自己轻生吧。我……都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呢?怕什么!直接摊牌好了。”她强忍住将要见到余晖和林落梅的恐惧,有意识地动了动自己的右手。
陆妈意外地没醒,余白听到了她微弱的鼾声。“唉,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陆妈……她什么情况?大概她照顾我太累了吧,陆妈对我还是很好的……如果妈妈像陆妈一样温柔,如果爸爸对我多一丝关心,如果他们多在乎我的感受,考虑我的诉求,站在我的立场,我也不会轻易……”余白注视着陆妈,内心掺杂着心疼、感动与愧疚。似乎又过去了很久,她终于艰难地加大了手臂晃动的幅度。
“啊!余白!你醒了!”陆妈的声音震得余白有些难受。
陆妈见到余白蠕动的嘴唇,忙把耳朵凑到余白嘴边,听到她轻若蚊蝇的声音,“我睡了多久了?让他们都进来吧!”
“大概有三天了!“陆妈洪亮的声音响彻病房,”我可以打电话通知你爸爸吗?“
余白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她没有侧头看向电话的方向,她就这样静静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听着电话的按键声。
“喂,董事长,小姐她醒了!”陆妈仿佛过年般开心。
“余白,呃……在董事长来之前,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先答应陆妈别激动啊!前两天寸步不离陪着你的那个男孩子,现在正在一楼的急救室里呢。”
“易尘!他来过吗?急救室?他在?”余白的眼中充满焦急,她想立刻不顾一切,拔去身上的管子,闪现至一楼。
“白白,你觉得怎么样?”余晖冲入病房,后面紧跟着忧心忡忡的吴秘书,“医生来过了吗?”
陆妈回答说,“我刚按了呼叫铃,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易尘,怎么了?”余白虚弱地提高声音,“你们快……快带我去见他!”
一阵滑轮声响起,医生和护士推门而入,“余小姐,请不要过于激动!您才刚刚清醒,这对于您的病情很不利。”
余白仿佛没有听见,她开始挣扎着扭动身体,手上的绷带断裂开来,“我要见他!你们带我去见他!”余晖慌忙上去按住她瘦削的身躯,“白白,你放心,易尘他没事!你乖乖的,快点好起来,我就带你去看他。他就在这家医院的一楼。”
余白充满怀疑地审视着余晖布满血丝的眼睛,“不,你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从小到大,你说过的话十句有八句都是假的!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家属请回避一下,我们需要为病人做一次全方位检查。”余晖听到医生的指示后默默地转身,背影苍老而寂寥。
余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处于放空的状态,似乎失去了知觉,就像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没能听见医生“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这里痛吗”“请伸出手臂”等一系列问话和命令。
“余小姐,请您积极配合我们的检查。余小姐?您在请我说话吗!”医生提高了分贝。
余白置若罔闻,开始用右手拔去左手上插着的输液管,鲜血从针扎的部位溅出,在白色的被子上印下一朵鲜红的小花。
她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以为白色是最美丽的颜色,原来红色也是这般触目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