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歧当然没说自己会“未卜先知”,只是坦言,是老板和他手下追来杀他泄愤,若非卫寒转头杀回来,他早就审清楚老板,做了拜见梁最的投名状。
“听清楚了吗?”梁最目光投向门外,那个名叫卫寒的雕像。
卫寒抿唇不语。
梁最挥手:“把人押下去,我们一个时辰后启程。”
“去郑城?”白芷试探着问。
“不然呢?”
梁最冷笑,俯视瑟瑟发抖的茶棚老板,慢悠悠道:“我可受不了这委屈。”
她大步出门经过卫寒,停都没停就出了院子。
“殿下……”卫寒欲言又止。
白芷命人押走老板,颜翩跹丢了苹果核晃荡着出来,卫寒终于忍不住道:“就这么信了他的话?”
那个他刚站起身,一道目光扫来,卫寒有些莫名胆寒。
颜翩跹好笑地摇摇头:“卫大队长,你动动脑子行吗?人家敢站在这儿,心里能一点儿准头都没有?”
便是猜,最也猜得出洛歧杀人,事出有因。
“可他是枭首凶徒,殿下怎么能重用这种人!”
颜翩跹脸色一沉:“你在意的到底是他杀了人,还是他比你强?”
卫寒双唇紧抿。
“梁最看重你,栽培你,不是让你嫉贤妒能的,好好想想,看清楚里面的人。”颜翩跹指着已经走到门前的洛歧。
她能提醒卫寒的,就这么多。
不过洛歧可没她这么好心,对上卫寒僵硬的脸,他不带感情色彩地说:“三十军棍,现在就去。”
“你!”卫寒磨牙,“不用你提醒!”
……
梁最算是将军出身,手下都在军中待过办事效率奇高,她用个早膳的功夫就收拾妥当,牵马在大门前。
“他呢?”梁最翻身上马,却没在人群里看到洛歧。
身后白芷面色古怪地挠挠头:“去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刚回来。”
“买东西?他还有银子啊。”不是逃奴吗?颜翩跹眼睛一挑:“哦,不义之财。”她瞟了眼梁最脸色。
梁最没什么反应:“人齐了就出发吧。”
颜翩跹跟她并驾齐驱,不时回头,除了看到脸上发白冒着冷汗的卫寒,就是远远吊在尾稍,闷头跟着队伍的洛歧。
“知道卫寒领了军棍吗?”她跟梁最找话聊。
梁最没回头看,“他活该。”
“他是活该,不过这军棍可是有人逼他领的。”梁最没下令,卫寒完全可以钻个空子,但洛歧挑明了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挨打,“你那小徒弟对人可不厚道。”
梁最回头。
隔了一匹马距离的卫寒顿时夹紧马腹坐直,顶着豆大的冷汗还在保持威风凛凛的样子。
梁最目光却飘过他,落在不知什么时候晃荡到队伍中间的洛歧身上。
这下洛歧好像也挨了军棍似得坐立不宁,头低得恨不得埋进领口里,耳朵尖露出两点红,再也看不出冷若冰霜的模样。
梁最失笑,转回身:“走你的吧。”
这一程速度虽赶不上急行军,但全队快马好手倒也算不得慢,刚过午时便已赶了多半路,只是错过驿站要在野外打尖。
沿着小溪边扎营,梁最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随行也就没备什么美味佳肴,都是惯用的干粮就着热汤也就果腹了。
她倒不是没吃过,行军打仗时哪有那么多忌讳,不过今儿路程短,梁最还能忍便挥手表示不吃,而是坐到一旁的树荫底下乘凉,把火边留给护龙卫们吃喝打诨也自在些。
“喏,知道你娇气,出门前给你裹了两块糕点。”颜翩跹递来一包快压瘪了的洛邑特色桂花糕。
梁最还真是有点饿,笑嘻嘻接过,还道:“多谢苑主大人。”
她捡起一块送到嘴边,一扭头发现成天跟她屁股后面,老妈子似得白芷竟然不见了。
“稀了奇了。”梁最挑眉,四下张望。
“给你取热水去……??”颜翩跹腾地跳起来:“白芷,你手里的鱼哪儿来的?怎么这么香?”
白芷举着一条烤得外酥里嫩还滋滋冒着油光的鱼,结巴道:“捡……捡的?”
“捡你妹!”颜翩跹一跃上前,就在香喷喷的烤鱼快到手时,一只白净手掌抢先捞走美味。
“谢都谢过了,你还好意思跟我抢?”梁最说着顺切口撕下一块外皮酥脆,内里白嫩的鱼肉塞进嘴里,吮指发出一声人神共愤地感叹:“味道真不错,还有一点蜜甜呢。”
“梁最,你个禽兽!”
不过烤鱼香飘十里,源头哪里瞒得住。
梁最几下撕干净大半鱼肉,剩下的连着树杈丢给颜翩跹,自己背手寻香而去。
果然是洛歧。
他背着的包袱里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套调味品,连蜜汁都有一小罐,一字摆开倒像是灶房的大师傅。
嗯,不过洛歧太瘦了,打眼看去也就是个给大师傅烧火的小童。
可架势半点不差,火架子上一条微焦烤鱼噼啪作响,他不时旋转,另一边一条鲜鱼已经收拾干净串好入味,随时能上火场。
“殿下?”洛歧握着还在烤着的树杈,一时不知该怎么起身行礼。
梁最赶紧摆手:“不用拘着规矩。”
“是,”洛歧低头应道,连声音都弱了三分,透着些许自责:“劳烦殿下稍后,这条马上就好。”
难道现在的陛下进食速度更快一些?
他不知道梁最还剩了些丢给颜翩跹,只以为是自己算差了时间,毕竟前世他有幸近前伺候时,梁最已经是大晋定下的太子妃,习性与现在或有不同。
“不急,”梁最笑道,瞄了一眼,问:“你就抓了三条鱼?”
洛歧又惶恐了,难道食量也大一些?
“我再去抓!”他忙着起身,“够了够了,”梁最失笑:“我是够了,他们呢?”
洛歧眉头一挑,跟着梁最视线看去才注意到身边一张张讨好的笑脸。
“护龙卫,吃干粮去。”洛歧冷冰冰道,和跟梁最说话时软弱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护龙卫们笑脸转瞬僵硬,冷哼着散去。
梁最忍不住发笑:“你这样……可不太聪明啊。”
护龙卫都是她亲自培养的精英,洛歧如此对待他们,非是心高气傲,就是不屑一顾。
洛歧低下头:“您说过,护龙卫是靠拳头排序,不搞晋朝那套虚与委蛇。”
梁最眉头动了动,话是她说的没错,不过虚与委蛇四个字,好像不是一个编号九三的私奴会用的吧?
“你这书也是我教的?”
洛歧点头。
其实不算,梁最事忙哪有空一字一句教他,只是请了先生教大家伙,但在他心里,自己的一切都是梁最给的,没有例外。
梁最玩味一笑,还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她捡起那条烤好的鱼,瞪了一眼成功让洛歧闭嘴,“剩下那条你自己吃,不用给我送来了。”
“是,”洛歧低头应道,领会了梁最的意思:下次准备四条。
殿下三条,他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