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熬夜了?”司白小心翼翼,他感觉到一股邪风迎面吹来。
“那个……那个,师父说,熬夜会秃头的!所以、所以我从来不熬夜。也希望……你保重身体……”司白好心提醒。
“谢,谢,你,的,好,心,啊!”徐轻鸿一字一顿,“你是没熬夜,我可是三更半夜背你回来!”
“……啊?”司白被唬住了。
“你让开,别挡道。”虞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徐轻鸿让了让身子。虞城端着药盅进屋,递给司白:“醒酒汤。”
司白不明所以接过来,对徐轻鸿道:“我昨天喝酒了?”
“啊。不然呐。”徐轻鸿横道,“你不光喝酒了,还耍酒疯,大半夜的只好把你背回来。阿临都被你吓着了。”
司白一张雪白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他怕徐轻鸿故意吓唬他,再三确认后,觉得自己丢尽了脸,简直生无可恋。
徐轻鸿观察他的表情,知道真是把他吓着了,满意的拍拍手道:“快吧醒酒汤喝了,别再丢人现眼。”
司白尚未从毕生中最为惨烈的一次打击中回过神,捧着药盅一饮而尽。神志恍惚的往外走。
徐轻鸿和虞城让开道,前者闭紧双眼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司白走了四五步,“砰”的一头倒地不起。
“行了,药效发作了。”虞城淡淡道,“眼睛睁开,把他弄到床上去。”
“诶呦喂,这次可玩儿大发了。”徐轻鸿试图把司白扛在肩上,边折腾边说,“你说,北海府的人知道我这么和和他们弟子,会不会找我算账啊?”
“会。”虞城冷冷道,“所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快去快回。”
“麻烦你了。”徐轻鸿终于把司白拖回床上,长长呼了口气,“唉,对了,你能不能把他的记忆给改一下?”
“……能。但恕难从命。”虞城转身就走。
“唉等等等等,借你的庭院一用。”徐轻鸿赶忙追出来。虞城颔首,看着他在地上写写画画。
徐轻鸿忙活了半饷,虞城终于忍不住了:“我这里有移步符……”
“你怎么不早说?我这都画完一半儿了!”
虞城道:“只是没想到你现在画的这么生疏。”
徐轻鸿看了眼地上的符阵,圆不是圆角不是角的,讪讪道:“我这千年来都没用,现在能想起来都很厉害了。”
“……所以你还是带着柳姑娘吧。”
“不行。”徐轻鸿断然拒绝,“阿临会产生共振,如果引起封印破裂,她的行踪就难以隐藏了。”
虞城没有强求,点点头。“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南境,皎雨镇。
这是个以打鱼兴起的城镇,街上行人来往,都是挑着鱼篓叫卖的。徐轻鸿在街角驻足,将面前遮容纱掀开一角。观察片刻又放下,捂好斗笠匆匆融入行人。
虞城最终还是把移步符给了他,免得他画的东西把他传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移步符和移步阵一样,取“一步千里”之意,是一种空间转移的阵法。现下他就从南境偏东的万象镇移到东南的皎雨镇,来取一件东西。
离开熙熙攘攘的街道,离渡口愈发的远了。徐轻鸿所在的一条小道被水汽浸得微冷,墙壁屋檐已经泛黑,腐朽不堪了。这里早已被人遗弃,是片冷冷清清的地方。
徐轻鸿攀住一面墙,提身翻了进去。这里是一方破败庭院,房椽坍塌,墙角挂蛛网。看起来完全没有值得观察的地方。
徐轻鸿环顾片刻,微微一笑,走进了坍塌的房屋,从一面尚且完整的墙边闪身进去。
屋内湿气更大,一股沉闷的味道笼罩在徐轻鸿周围。这间屋子外面看起来早已是不可再用,但在里面看,这房椽倒塌的角度如此精妙,在废墟般的房顶下支撑出一片空间。除屋顶倒塌和过度腐朽外,这间屋子倒还能分辨出哪间是主室哪间是厨厅。水汽静静的浮在空中,映着徐轻鸿越发沉重的神色。
这间房屋对人类来说是不可能再住了。然而房椽留出的空间如此恰好,就像是什么人故意弄成这样,以鸠占鹊巢。
徐轻鸿凝眉,原地思索片刻,向厨厅方向走去。刚刚掀起被啃得不剩什么的竹帘,突然提臂向后一挡!
“叮——当……”金石相撞萦绕于耳。徐轻鸿驻足回头看去,微微笑了起来:“果然是你们。”
屋子正厅处的阴暗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个苍白面容,直面徐轻鸿。
这个角落里走出的人肤色苍白,面颊眼尾处密布细小鳞片,泛着冰寒色泽;瞳孔细如针,戒备神色溢于言表;口中利齿与锋利爪尖,无不彰显着这是个什么东西。
徐轻鸿笑道:“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学会鸠占鹊巢抢他人的居住之地了!”
尾句倏然语气阴寒,刀子一样插入对面人的脑海。
“……是啊,当然。”那人呵呵笑起来,声音像漏风的风箱一样,“哓哓”的声音让徐轻鸿听了很不舒服。
“你的声音何故如此?”
“我?嘿嘿,拜您所赐。”他还是笑,口中吐出一条长舌贪婪的舔舐着空气里的水滴。“那时候,你把我揪出来,我们族长啊眼里容不得沙子,在您走后就把我驱离故土。唉……我只能,只能如此啊……”眼中似乎流出些泪来,滴落在地化作细小珍珠。
竟是个鲛人。
徐轻鸿不为所动:“你们族长要是当着我的面赶你走,我也不会说什么。”
“哦?真的吗?”鲛人似乎很感兴趣,缓缓离开暗处。徐轻鸿这才看清他现在的全貌。
胸腹部很多陈年旧伤,伤痕狰狞的爬满了上身,如同某种意义神秘的纹身;脊骨处每一个关节都突出一根长长骨刺,透过皮肤,使他的剪影无比恐怖;他上半身尚是男子体型,从腰部往下却遍布细鳞,裹住纤长鱼尾,最末端一对巨大的尾鳍,被扯得破烂不堪。他还拖着和身体一样长的发,纠缠在一处更显他的落魄。简直,面目全非。
他早已不是鲛人中最夺目的那位了。
徐轻鸿静静看了他片刻,扶额叹道:“蓝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