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是你医术好。”徐轻鸿干巴巴道。
“这只是一个方面。如果不是在特定时间人们恰好遇到我了，我根本不会成为鬼医。”虞城拎了壶茶进来，给自己倒一杯。“所以我说，如果没有气运，我根本不会是鬼医的。”
“那你还是一代医术大能方悬壶的徒弟呢。就这个身份，你即使不是鬼医，也逃不出另外神、人二医的名头。”徐轻鸿道。
“我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肯定不认我这个徒弟。”虞城低低笑了起来。笑了一会，长叹了口气，“可惜师父他早就仙逝了……”
“什么时候？”徐轻鸿瞳孔紧缩，“是如何……”
虞城摇了摇头。
“你休息吧。”
司白睡的迷迷糊糊。隐约梦中记得自己有过疯狂逃跑的经历，大半夜的吓出一身热汗。渐渐的眼前有些微光，意识从颠簸与沉闷中上浮，听到阵阵人语。
睁开眼，是一处简雅小室。木桌木椅木床，空气中飘着浮沉和清苦的药香。司白揉着脑袋起身，半天才想起自己为何晕倒，平白无故的对徐轻鸿鲁莽做法生出一股怒火。
司白咬牙切齿的想:“这妖孽，一片好心却强行这么做。我得多生几条命才能让他这么和和(huo)。不行，一会儿见着他，定是要与他理论一番！”
这么想着就要下床，正巧外面有人推门而入，一下子打个照面。
“哟，醒啦。”徐轻鸿笑眯眯道，“好些没有，一会儿带你去街上逛逛。”
“这是哪里？”司白这才想起，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就这么一直昏睡着！
“这里呀？万象城，鬼医坊。喏，这位是鬼医虞城，是他治好了你的伤。”说着，从身后推出一个人。
司白忙从床上站起，拱手道:“多谢。”
“不必。”虞城回礼，“这本是我分内之责。我与徐公子商量，道长这几日需要休息，不宜赶路。若不嫌弃，就在在下这医馆暂住，过些时日再走。”
“顺便吃一吃本地美食，换身衣裳。”徐轻鸿兴致勃勃。
司白不理那家伙，对虞城道:“那就有多叨扰，请见谅。”
万象镇，中街。
徐轻鸿给司白讲述那天后来发生的事。司白思索片刻，突然一撇嘴:
“哎我说你怎么就不见外呢。”司白看着徐轻鸿东瞧瞧西摸摸，像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无奈道，“虞公子生性淡漠，为人易疏而不亲，你怎么就能一直这样粘着人家。”
徐轻鸿意犹未尽的从当地小曲儿中离开，随口问:“你看不惯了？”
“徐轻鸿！这是你的问题吧！”司白怒道。
“嗯？”徐轻鸿讶异的瞥了他一眼，觉得这孩子有点太直巴愣登了。突然一把把胳膊搭在司白肩上，笑嘻嘻道:“哎呦司道长，虞城可是我的老朋友啊，关系可铁了。”
“那也不能从他那里一味地索取。”司白正色道，“像你这么做，朋友是当不长的。”
徐轻鸿纳闷的眨眨眼:“可是我们已经当了一千多年的朋友了啊。”
“哎我说司道长，你要是选的话，是想和我当朋友呢，还是和虞城？”
“还是虞公子吧。”司白不假思索。
徐轻鸿看起来大失所望十分不满:“为什么！他不就是帮你疏通经脉。我还一路背着你出来呢。你看你看，这些都是伤！”
他撸起袖子硬是往司白眼前凑。后者本事不想理，可转念一想事实如此，心有愧疚。于是定眼一看。这条小臂干干净净，别说徐轻鸿描述的那么吓人的伤口了，连个擦痕都没有。
“诶呀呀，虞城医术真好，一晚上就都好了！”徐轻鸿喜滋滋的把袖子拉上，也不见尴尬。
“哼，是你自己愈合能力好吧。”司白冷哼到。“古文记载，妖王徐轻鸿只身入我军，残杀数百人而身负重伤，断右臂、腹部插有三剑两刀。而翌日即愈。”
侧头一看，被砍的右臂正勾着他脖子呢。
“嘶，你这……背的挺溜啊。敢情是认真研读了？”徐轻鸿挑眉，两眼看天有些为难，“你不是不信你那个师父写的东西了吗，怎么还傻乎乎的信这个啊。明明不可能。都是夸大啦。”
“你知不知道啊，那时候我可是被世人们吹的天花乱坠无所不能啊！”徐轻鸿被唤起往事，兴奋至极的打开了话匣子，“我最威风的时候，人人都买我的画像报平安。说是能驱五毒啊、退恶鬼啊、喊魂啊等等等等。对了，有这张画像，还能保桃花！”
“噗！”司白直接喷了，“桃花儿？开什么玩笑。我记得你成仙就是个保平安，再有点儿气运的保护。驱鬼什么的我倒是信，桃花运是怎么回事？”
“信徒们哪里管这么多。他们想让你是什么神，你就是什么神。神仙的法力很多都是信徒祈愿提供的。你要是想法力无边，那就得听听信徒们的愿望喽。”徐轻鸿耸耸肩，调侃一句，“本公子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能只有驱邪功能。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凶神恶煞？”
“哼。凶神恶煞都配不上你。”司白在心里狠狠吐槽，嘴上却没漏。他还是有求生欲的。
见司白没搭话，徐轻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就是想跟你说，有的时候别人的想法是把控不了的。”
“嗯？”司白愣了愣。
“你觉得我占虞城便宜？对，也不对。”徐轻鸿轻声笑起来，“其实我是不得不这么做。”
司白瞪大了眼，心想你还有理了？！
“你对虞城的评价一语中的。生性淡漠，不与人亲近。但是多多交往就会发现，他这个人就是个榆木疙瘩。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这话在虞城那里，就是回报你一片汪洋大海了。”
“他这个人太重恩情。别人若是对他有恩，以后他便是永远在偿还。哪怕你觉得他的回报早已超过当年的帮助，他却觉得永远不够。你说说看，这是不是个大傻子。”
“我跟他说过别这样啊，会被有些图谋之人可以接近的。再说，截苍宫里也不是人人都同意他这种做法的……”
“唉等等等等，你说他是哪里人？”司白眉一皱。
“截苍宫啊，怎么了？”徐轻鸿反问，“哎呀，莫要因为这点小事就不顾情谊嘛。好歹人家为了救你，特意隐瞒了你我在此处的情况，好让咱俩歇歇。”
“还有，”徐轻鸿展颜一笑，笑里三分真挚七分狡黠，“司道长现在不也是跟着我这个妖怪一路吗。”
“……见笑了。”司白闷声说，不服气的样子。“那请问，你是帮虞公子什么？他能这么容忍你。”
徐轻鸿今天话似乎特别多，然而听到这句却是缄口不言，只冲他摇头:“跟虞城说好的，我不会跟别人说。”
不会跟别人说，那是他活的最痛苦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