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中这会儿反倒不言不语了。一边默默的凝望着手里的茶盅、一边转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听他们说。
茶楼里的客人越聚越多，没座的干脆站着，简直挤到爆！——只为凑趣闲谈。
老客的话匣子都是被“白云”这个话题引爆的，但很快就“跑题儿”了！
居然一下又扯到了李晟、李雷、和李蓟三兄弟身上！——
“李晟将军现在可了不得，威震敌胆呀！听说西边儿的小孩儿若是淘气，只要一说’李晟来了’、立马就吓得不敢哭了！”
“可这家伙也太狠了点儿，一下子将永昌王城变成了鬼城！据说西来的波斯人，如今经过那里都要绕着走，怕阴气太重！”
“一将功成万骨枯嘛，也怨不得他。七年前他哥哥的三万大军，不一样也魂留大漠了吗？——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这会李雷该扬眉吐气了吧！”
“且！关他鸟事！”
“要说，李家还真是只有这个李晟有出息，有点像当年的卫侯。他们家那个老三，也不成器。听说这几天官不做了，每天跟些风月场上的人、在三清观斜对面的山庄上厮混。”
“好好的官为什么不做了？”
“那算个什么官啊！堂堂的侯爷，去给人家做赞礼，叫我我也不干！”
“唉，听说皇上一直就不待见他们家的人呀！”
“可不！这话儿可长了！”
“怎么说？”
“事关着娘娘呢！”
“……”
“……都瞅着我干嘛，——我，我还是不说了！说多了掉脑袋！”
“别呀，胃口都被你吊起来了，不说不怕大家掐死你呀？”
“哈哈……”
“我说了大家可别外传啊！”
“说你的！”
“我也是听人说啊，这个……反正这么说吧！——张三没儿子，老怨老婆肚子不争气；老婆一生气呢、就请邻居李四帮了一下忙，……结果孩子就生出来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噢、借鸡下蛋！”
小环莫名其妙的问那个人：“喂，什么叫借鸡下蛋哪？”
牛郎中“噗嗤”一笑！
众人哗的乐开了花！
艳雪立刻羞红着脸用力一拉小环、起身一前一后逃也似的立开了桌子！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茶客指着二人的背影、向众人笑道：“你们这帮老鸡贼，把人家没开壶的后生都给羞跑了！”
大家正说的起劲儿，人高马大的许掌柜忽然挤了过来，向客人们一抱拳，笑道：“列位列位，天到午时了，按照与牛爷的约定，他该进里边用饭了！——明日请早吧！”
“啊，好说好说！”
客人们一下子散开了。
牛郎中起身向大家一抱拳，通红着脸、不言不语的随他去往了后堂。
这时一个茶客一拍大腿：“哎呀，说好的代付茶资呢？”
众人一起把目光怼向讲“故事”那人！
那家伙慌忙一摆手：“不关我事！是你们要我说的！”
内中一个起哄的喊道：“他今天要是不付钱，咱们打他的夯好不好？”
大家笑嘻嘻的一晚袖子：“好！”
“别别！……我付，我付还不行吗！……”
。。。。。。
许掌柜将牛郎中引到内室，看看身边没人、倒身就拜！
“牛郎中”忙拉住他笑道：“以后不须多礼，让外边看到反而惹人猜疑！”
掌柜的毕恭毕敬的请他上座说：“属下虽是武夫，上下之礼也不敢偏废！”
“少主在暗格中吗？”
“清晨时还在，现在已经往卫侯别院去了。”
“牛郎中”蓦然一惊：“他的伤口若没有百年雪莲，根本难以痊愈，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再去李家寻仇？”
“属下劝阻不住啊，大主人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不过，他说了，这次并非是去找人搏命，而是要找个进身之阶。”
“牛郎中”将信将疑的点了下头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上次也算没白说了；只是依他的性格，我怎么总感觉这不是真的一样呢？”
许掌柜笑笑说：“少主初入中原时，满心里都是仇恨，恨不能即刻手刃群贼！可是自从碰上了敌手，已知硬来是不行的了；如今随机而变、另谋蹊径，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牛郎中轻嘘了一口气。转而又问道：“茶楼里的伙计话太多。他们也是你从家中带来的吗？”
“非也！我们的面孔终究与中土不尽相同，所以带来之人都随薛里分散在西番街、杂于波斯商队里。这几个伙计都是在当地招募的，少主认为这样更妥当些。呃，还有，——少主临行时还吩咐属下：如今您想知道的事已经打听到了，希望您最好不要再来茶楼与人杂处，以免引起朝廷鹰犬注意。请您专意看护好小公子！”
牛郎中叹息了一声说：“我在这里，岂止只为自己。很多有关朝廷的事、对他也都会有用的！”
“是！……不过，属下已经专门安排几个人每日在此探听消息了，您大可放心！”
牛郎中又叹息了一声说：“好吧。你们少主若有事找我，让他白日去西源堂、夜晚往三清观！”
“是，属下记下了！”
。。。。。。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头顶上。
主仆穿行在噪杂的人流中感觉有点燥热，两个人打开扇子，遮遮日头，信马由缰的边走边逛。
忽然，有一个硕大的身影从街边酒楼里跑了出来，对着两人大声喊道：“小环！”
小环吓得一哆嗦，猛一抬眼：原来是侍卫冯继！立刻慌了：“冯……哥！你，你怎么在这儿？”
冯继苦笑了一下：“还说！大姐呀，玩笑不是这样开的！——说好的帮你表兄做两天侍卫，你来凑凑热闹也就罢了，还差点儿让车胤发觉！这还不算，你又将令亲私自带离队伍。若不是三少爷心无旁骛、与课业之外的事从来不闻不问，一旦清点起人数来可就要把小人给害了！”
小环歉意的一笑；随即拨马凑到冯继面前低声说道：“冯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是这样：这位其实并不是我的表兄，而是公主！”
“公主？”冯继立刻像电击了一样，面无血色，低声质问道：“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姐姐，祖宗，你想害死我呀？……把将来的太子妃私带出府，你想让皇上、太子、和老爷要我的贱命吗？”
小环看他急了，怕声张起来不好，故意把脸一沉，“冯哥，你还要不要命啦？……想要命的就给我闭嘴！”
声音虽然不大，冯继那么大的个子居然被她给镇住了！连忙惊慌失措的向两边看了看。
小环忍着笑，依旧板着脸说：“你怕什么，凡事有我那！公主这次出宫，可是奉的夫人之命！”
“夫人？”冯继如在云里雾里！
“是夫人看公主近来不好的厉害，昨天请了一位道姑给她摸骨。道姑说公主是天上的仙女降世，所以才有太子妃之命，以后还会坐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但是在此之前，必遭鬼神所忌！所以要她亲自到三清观上香，方能得到三清爷爷的庇佑，从此身康体健、百依百顺！”
“喔，”冯继半信半疑的点了下头说：“那光明正大的进山降香就是了，何必偷偷摸摸？”
小环故意神神秘秘的望了望四周，低声切责道：“你傻呀！公主要出府，宫里的人一定要跟着；她这么大的造化，降香的事能随便让人知道吗？所以夫人才让我想了这个计策，偷偷出一趟府就完了，神不知鬼不觉！现在你若嚷嚷的尽人皆知，回头让夫人知道了看你怎么交代！”
冯继“恍然大悟”！赶忙赔笑说：“是了！——环姐，还是你想的周到！……但是公主出来，光你一个人也不行呀！我还得要保护着她。否则有点风吹草动的，连环姐也担不起不是？”
小环点点头：“也是，……这样吧，你就远远的跟着，有事的时候我会招呼你的。”
“啊，好好！”冯继赶忙应承着，转身向旁边闪退。
小环想了想又叫住他：“冯哥转来！”
冯继忙回身问道：“还有何事？”
“你在这里，三公子那边怎么办？”
“这个放心！三公子不到天黑不出宫门。我们只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到宫前就行！”
冯继说完，头也不回的闪进店里。
艳雪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见两人嘀咕一阵后各自散开，才放下心来。暗赞小环胆大心细，足智多谋！
小环笑嘻嘻的把大略向公主说了一下，艳雪非常高兴，于是拍马加速向山脚下赶去！
冯继在店中眼见着她们离得远了，这才算还了饭钱，出门上马、在后面紧随慢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