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姚琳彻夜未眠,她给了丁奕的爸妈打了电话,“爸,丁奕他,走了。”
“去哪了?他不会是出去工作了吧,诶呀,你得拦着他的。”
姚琳眼睛又有泪涌出来,“爸,他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医院没救醒。”
电话那边传来了叮铃咣当的响,是丁奕的妈妈手里的不锈钢盆掉到了地上,“闺女,你现在在哪,我们去找你。”
“家里。”
“好,好,你在家里等我们,我们一会儿到。”
二十分钟后,门开了,丁奕的爸妈进了家,红着眼紧抓着姚琳,“闺女,我家小子呢?”
姚琳闭着眼睛答道:“在医院,昨天下午走的。”
老婆子有些失控,“你咋不昨天告诉我们,啊,我们还没见他一面,他还没和我们说说话,你咋不和我们说呢,啊,你咋不说,那医生是干啥的,救个人而已,咋就救不活了?”
丁奕的爸爸和姚琳拉住老婆子,
姚琳几乎是吼出来的:“妈,医院尽力了,他们真的没救出来,”她又变得小声,“昨天发生的太突然,我不知道会这样,不知道。”她拿起茶几上的那封信,“爸,妈,这是,奕留给你们的。”丁奕的爸爸红着眼接过,
“爸,你的酒,不喝了吧,妈,以后少做针线活
丁奕不孝,未能常伴左右
……
我愿你们长命百岁
我同意医院的器官捐赠,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
谢你们的养育之恩……
丁奕 2017年5月”
丁慕姚中午又给姚琳打去了电话,“妈,爸爸在你身边吗?”
姚琳打开丁奕的手机,很熟练的打开录音,不知她昨晚听了多少遍。
客厅里的三个人和宿舍的一个人认真听着录音:“慕慕,你最近学习怎么样?累不累?”
“挺好的,不累。”
“爸爸恢复得很好,不过我现在得吃药了,慕慕加油,高考一定能考好的。”
“嗯,一定。”
姚琳将录音关掉,把自己的手机放到耳边,“慕慕,爸爸吃完饭要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好好复习就行,不用想其他事情,好好考。午安。”
“嗯,拜拜。”
老婆子哭着,“儿子竟然连这都安排好了,说话都掐得这么准。”
姚琳放下手机,低声道:“嗯,他掐得很准,就连能参加完慕慕的毕业典礼都是一个奇迹。”眼泪又出来了。那个密码盒子,就将它当成一个秘密吧,待她有勇气打开时,再去打开它。
高考倒计时的日历继续翻动,6月3日,天蓝蓝的,白云时不时遮住阳光,今天的云团很大。今天是高三年级最后一次升旗仪式。2014级级旗缓缓升起,不久后,这旗将会被收入校史馆,盖住2014级的心愿箱,封存五年。
今天,是6月5日,距离高考的倒数第二天,这一天,高三年级最后一次跑早操,太阳早早升起,小操场里的口号呐喊声传得很远。
“高三年级”
“追求卓越,扬帆远航”
“书博精神”
“自律自强,担当责任”……
最后一次的早操,这个早晨,大家万丈光芒。
早自习,班长们又去开了20分钟的会。
冯昆辰拿着小册子进了教室,“大家安静一下,说几件事。6月5号,也就是今天,要发准考证,毕业证,然后今天下午两节课后就得开始大扫除,一个教室30张桌子,和咱们第九次模考是一样的,教室外一定要记得放两张桌子,多余的桌子搬到咱们楼梯空的地方下,咱们班和10班分到了那儿,教室外学校让贴的知识点都要撕下来,咱们教室里的也要记得撕,年干会来检查,还有一个就是,大家今天要穿班服呀,课间操咱们去大操场跑,高一高二会把操场围起来,给咱们加油,”他低头看了一眼小册子上的记录,继续道:“还有就是青协和爱心基金协会会来高三收书,卷子,大家要是有什么不用了,可以捐出去。”
“班长,校服裤子能不能不穿?”
“不能,但你可以今天下午捐了。”
文广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进了教室,他现在走到讲台前,笑道:“大家的理想可以拿在自己手中了。”
后墙上的心愿,都闪着光,贴了半年,被同学们小心呵护着。
冯昆辰走出去看了看四周,走回讲台上道:“你们现在能去撕外面的知识点了。撕下来扔到垃圾桶里就行了。”同学们陆续出去。
夏天的早上,还是比较凉快的。
江夜潺撕着手中的纸,“二页,你说青青今天会来吗?她天天练舞,都不能休息,感觉好累呀。”
“当然累,所以,还是学习最轻松。”
“你的话又刺激了我幼小的心灵。”
“淡定,你要相信你自己,然后和某人上同一个大学。”唐硕颀边和江夜潺说着话,边踮脚撕着高处的纸,嘴里又喃道:“这纸是给两米巨人看的吧,够都难够到。”
江夜潺笑道:“二页,明明是你身高不够。”
“我一米六,很满足了好不好。”
“没事儿没事儿,上了大学还要长,哈哈哈哈。”江夜潺笑到腿软。
一只手拖住了唐硕颀的后背,防止她踮脚失去平衡,另一只修长的手将纸的另一角揭起,唐硕颀看着那只手,不再踮脚,挺唯美的画面,余远桥跑过来将那只揭开纸的手以光速模式移在唐硕颀的手上,唐硕颀的谢字还没说出口,立马就红了脸,她慌忙的将手抽出,好像抽出时还感受到一些阻力,后背托着她的手也离开了,她扭头看向手的主人,是祁洵瑭。
祁洵瑭一脸无措,和那次他抱住她后道歉的表情一模一样。
“对不起,是大桥做的,我没反应过来。”
唐硕颀把身子转过来,面向祁洵瑭,低头,两只手的手指互相搅着,“没事儿,我知道是他。”刚刚的大手凉凉的,在夏天的炎热中,驱走了一些热。
江夜潺边撕扯着墙上的资料,边偷笑。
“叮铃铃——”
“下早自习了,吃饭去。”
同学们吵吵嚷嚷地往出口涌。楼梯口依旧有年干把守,篮球场上有学生会的人,去年高三有个男生因为打篮球打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学校从3月就让高三人禁了篮球,进场要检查学生卡。
“哎,兄弟,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咱们考完就出去嗨。”
“作为一个跑校生,必须要吃一次学校的早饭。”
“一会儿回去穿班服,到时候摆个帅气姿势,没准儿还能撩到一个学妹。”
“切,就你那熊样儿,你还是早点去大学好好学习吧,没准儿提升一下气质,五年后回来看看有没有学妹被你撩。”
“五年,哎,我要是结婚了,兄弟们到我家吃喜酒啊。”
“那一定,然后咱们熬夜打游戏。”
“你是一年没打游戏,憋成这样儿了都,人家到时候要顾媳妇儿,哪能顾上和你打游戏。就高考完,咱们熬个通宵。”
“我可熬不住,我只知道,我高考完后,第一件事一定是睡觉,这一天天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终于快熬完了。”
“我竟无言以对。”
“我是已经断网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估计我回去还是习惯每周日搜个《新闻周刊》。”
“高考完后我要把我没看的电视剧都补起来,帅哥那么多,一定要看个够。”
“嗯,看的多你就梦见了,咱们学3-5的时候,梦见爱因斯坦给我讲了一晚上的相对论,然后我边哭边听,我都快疯了。”
“哈哈哈,上午老师们肯定又是习惯性煽情,早上得多喝点儿豆浆和水,免得上午都不够哭的。”
“咱们去超市买几支马克笔,要在校服上签字的。”……
高三的学生谈论着自己所期望的未来,气氛是欢快的,没有人在说舍不得,只说将来的重逢,那是,每个人依旧潇洒耀眼。
7:40,高三教学楼里已经坐满了穿着自己班班服的人,只是不在坐到自己座位上了,因为桌上的书都要捐出去了。班旗从长竹竿上褪下,铺在讲台上,每个人都要上讲台写自己的名字,今天下午,班旗就会收回年级组,转由校史馆收藏。
九班,是蓝色的一片,冯昆辰站在讲台上道:“李倩快进来了,刚进教学楼。”
大家同时向门口看去,李倩进来时还懵了一下,她以为大家都在玩儿。
“李倩,咱们班的班旗上要写名字,你签一个。”冯昆辰说着,将马克笔递给了李倩。
李倩找到班旗上的210队伍,签完字,下去坐到了丁慕姚旁边。
“青青,那天的礼物超级好,舍不得。”丁慕姚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两人抱在一起,丁慕姚的泪就簌簌地往下落,宣传委员咔擦一声,拍下了这一场面。
文艺委员漂亮的艺术字写在了一块儿黑板上:“我们九班,毕业啦”这块黑板被推了上去,另一块黑板由老师和同学们自由发挥。
年级组把监控全部打开,进行录像。
“叮铃铃——”上课了,今天的课,九班的恰好是语,数,英,物,化,生。至于体育课,都已经忘了老师姓甚名谁了。高三的体育课,水了一年。
语文老师进来了,“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看我今天什么都没拿,轻松。”
“嗯,老师,先在我们班旗上签个字。”
“好。”语文老师大笔一挥,写下了贾念二字。然后抬头看着每位同学,笑着说:“今天呢,咱们不讲课,就闲聊,今天的老师,就是你们的朋友。”
“老师,你从来都是我们的朋友。”
“哦哦,哈哈,对。语文这个科,做题好像有时候带点玄学,靠感觉。不过呢,自古套路得人心,套路咱们已经说了不少,也记了不少,题也做了不少,我祝每个同学金榜题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实话,老师也舍不得你们,可我们总要往前走,你们会有新的路要走,高三不会是你们的起点,更不会是你们的终点,”贾念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字,“你若盛开,蝴蝶自来。这便是我送给你们的话,努力了,坚持了,你已经成功一半了,我们没有遗憾。以后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随时欢迎。再见,同学们。”贾念挥挥手,离开了。
魏景行一手拿着小相机上讲台打开了多媒体,“想听什么歌?大家自己上来搜啊。”他搜了一首《What Are You Waiting For》放着,创建的歌单还有好多操场上跑操时都会放的歌,现在听时再没有跑操时的疲惫无奈,而是满满地舍不得与坚定。
文广进来说道“毕业啦,你们快解放了,开心不?”
教室里有小声的啜泣,没人答话。
文广道:“毕业了,就应该开心些,以后不用再叠豆腐块儿,也不会天天五点多就起床了,不用天天刷题了,毕业,挺好的。你们都别哭,五年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我希望,五年后,每个人都可以回来,让老师看看你们,学校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一定要常回家看看。争取把你们的对象也带回来啊。”
“老师,找不到怎么办?”
“不用愁,找不到的话回来我给你介绍,你们这么优秀,对吧。行了,就这些吧,祝大家都考到最棒,考得全会,做得全对。一定要带上准考证,身份证,笔……”
“叮铃铃——”
“好了,下课了,大声地吼出咱们班的口号,高三九班!”
“奋进拼搏!勇争第一!”
“好,九班最棒的,旗手把竹竿给我一下,我把班旗弄上去,今天各班扛班旗跑。”
班旗上写满了名字,有的同学还偷偷地藏了自己的小心思,把自己的名字写到喜欢的人的旁边,比如唐硕颀和祁洵瑭,不知是谁先写上去的,可两个人的名字就是在一起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