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钰这两天走街串巷逛遍了沪上的所有铺子百货商店,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货物尽是一些新鲜玩意儿,沪上的时髦女人不是穿肚兜线袜,而是穿胸衣玻璃丝袜,这真应了陈掌柜说的坐井观天。沪上实在是太大了,光南京路这头看不见那一头,而温城,跑遍整个温城也不会累得喘气。沪上的有钱人逛街累了找一家咖啡厅,慢悠悠地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色,慢悠悠地歇息也没人赶你走。
阿钰坐在外滩室外咖啡厅的椅子上,她要了一杯咖啡,这是她第一次喝,服务生将一杯咖啡和一杯奶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看着杯子里黑黢黢的液体冒着热气,她闻了闻有一股酸溜溜的香气,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这种苦味让她眉头紧皱,她吐着舌头:这比中药还难喝,这洋玩意儿真不是人喝的。她看着咖啡还是不忍心浪费,她端起牛奶一股脑儿全倒进咖啡杯,又拿了两块糖放进去搅和搅和,拿起杯子一口闷,这下不苦了,她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开心地笑了。
她的这个举动被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陈立夫看见了,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阿钰听见笑声,扭过头看见是陈掌柜,她不好意思地讪笑。
阿钰:陈掌柜见笑了,您怎么在这儿?
陈立夫:找你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外滩附近,果真被我找到了。
阿钰:您找我有事啊?
陈立夫不置可否:这两天在沪上逛得怎样?
阿钰兴奋地:大开眼界!这里很时髦。
陈立夫意味深长地:那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啊。
阿钰疑惑地:还有我没看见的,不会啊,我几乎逛遍了整个沪上。
陈立夫起身道:走,我带你走走。
他们一起离开咖啡厅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江边,沿着江边马路并肩走着。
陈立夫指着街对面林立的建筑:看见了吗?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千疮百孔。
阿钰顺着陈立夫手指方向看去,一南一北两座楼,南边招牌上写着汇中饭店,北边招牌上是华懋饭店,进进出出的多半是洋人达官显贵。
阿钰摇摇头:很繁华呀,没什么特别的。
陈立夫看着阿钰天真纯净的脸,无奈地笑了笑,她还是太小太单纯,殊不知这繁华背后暗流涌动,中国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救亡行动势在必行。
陈立夫:阿钰,如果有一天日本人踏上我们温城的土地,烧杀掠夺无恶不作,你会怎么做。
阿钰眉头紧锁愤怒地说: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不成,把他们打出去,我们不能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
陈立夫看着阿钰严肃的表情被逗得哈哈大笑:好!有志气!
阿钰认真地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狗日进来必杀绝。
陈立夫笑得弯了腰:阿钰啊,你这孩子太幽默了。
笑过了陈立夫借机说道:阿钰,和你商量个事儿,潘姐这次和我们一起去温城找工作,我想推荐她去你那儿,不知道方便否?
阿钰毫不犹豫地说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正好要招人,再说这几天潘姐也很照顾我,我俩合得来。
陈立夫:我说阿钰掌柜会同意的吧,他们还不信。
阿钰看着陈立夫:他们,他们是谁啊?
陈立夫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尴尬地掩饰道:呵,呵,是她,潘姐她让我问你。
阿钰没多想:这个潘姐也是,她直接问我就好了,还这么见外。
陈立夫偷偷舒了口气,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阿钰,刘先生回温城了,他说还想见你呢。
阿钰:刘先生,哪个刘先生?
陈立夫:以前经常去你家铺子买袜子的刘先生,听说在你小的时候还给你高粱糖吃。
阿钰:想起来了,他是我家老客。他不是去那边了吗?
陈立夫:他回来了。
阿钰:等我回去请他来铺子坐坐喝喝茶。
陈立夫故意夸张地看着阿钰轻声惊呼道:去你铺子坐坐,那还不被人当流氓抓了。
阿钰抬头看着陈立夫被笑憋红的脸,突然明白过来她的铺子是男人免进的,反应过来后也哈哈大笑,毫无顾忌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俩人有说有笑地往同乡会所在的弄堂走去,从天亮走到天黑,昏暗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了又缩短了,短暂的欢笑让他们暂时忘却世道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