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间花火岁末
风吹叶落,秋去冬来。
庄鹭正直挺挺坐在一张豪华的沙发上,这里是金门岛上唯一一家五星级宾馆。雪白的床单乱成一团,精致的梳妆镜反射着华丽的灯光,耀上她动人的身姿。
因为每天节食锻炼的缘故,如今庄鹭已经瘦到了46公斤,天生丽质的她正若破茧之蝶绽放出荡人心弦的美丽。此时风采纵与天姿绝色的温汶相较,亦已不遑多让。
爱情真是一味奥妙无穷的奇药。
最近三个星期庄鹭时常独自望着夕阳的方向,挂着一个迷离而幸福的微笑。
而此时此刻她却双眼通红急得好想哭。
她焦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民国102年的到来只剩下不到90分钟,那迟迟不现的归人,却不知已至何处。
孟醴心疼地笑了笑,用双掌轻轻地握起庄鹭毫无血色的手,那冰冷的手心里已全是虚汗。温汶看在眼里也不好受,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抱着庄鹭,自己却也紧张地闭上了眼。
茶几上还满摆着一看就知道食材不菲的残羹冷炙,一个支离破碎的红酒瓶被孟醴刻意地摆在门边,墙上溅满了酒渍,整个屋子静得只剩下那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时间无垠如荒野,有人在惶恐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门铃响起。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孟醴与二人对视一眼,站起身做了一个深呼吸,在第二声门铃响起时缓缓打开了房门。走廊上站着八九个面无表情男人,是温柏然按的门铃,包万戎和柳夏浑身湿透地站在后头。另外几人面孔陌生,都穿着警察的制服,交杂包围着三人。
望见柳夏的瞬间,庄鹭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线汹涌的泪光。
“柏然,这些是……”孟醴一脸疑惑,略带警惕地扫了一眼警察制服的众人。
“你他妈还有脸回来!”温汶对余人视而不见,眦目欲裂,随手抄起一盘炒蛤蜊冲上前去直接砰地一声扣到了柳夏湿漉漉的额上,骇得柳夏身旁的警官都本能地往后闪了半步。“你刚才不是说要死给小鹭看吗?怎么活着回来了?哼,你再说啊,再吼啊!你他妈刚才不是很能逼逼吗?!”
“小姐,小姐,请你冷静。”终于有一位制服男子从始料未及的震惊中回过了神,他挡在柳夏和这朵烈火玫瑰身前,哭笑不得地劝道:“我们只是来确认一点事情。”
孟醴也在怨怒地瞪了一眼柳夏后,才轻轻地把她拽开,可温汶依旧怒发冲冠,不依不饶地指着柳夏的鼻子骂道:“老娘最看不起你这种怂逼!就会欺负自己女人,你死啊,去啊!你说你他妈算个屁啊?”
“小汶,你适可而止!”包万戎用钢筋般的大掌抓住了温汶的手,断然喝道。
“哟!包万戎,你兄弟能耐,你也能耐啊!你他妈的把手给我放开!”
“各位,各位!请冷静一些,我们只是来确认一点事情。”警官万分尴尬地站在三人之间,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他扫了一眼屋内的狼藉,心中似乎已有几分了然。包万戎瞪了一眼,愤愤地甩开温汶那已留下几道指印的手腕,面沉似水地走进去屋里翻起了各人的书包。
一时无话,只有几个暴怒的人在各自喘着粗气,尴尬无比。
终于有个警官轻轻咳嗽一声,很勉强地笑了笑。明明是温汶在他面前,他却很识趣地将目光绕过温汶,对她身后的孟醴问道:“小姐,请问你们和这几位先生是同行的吗?”
“本来是。”孟醴说道一半,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忧伤的眼神令人不忍多看。“以后就不知道了……”
“咳咳……你们六个人都住在这间?”
“这是小鹭和柳夏的房间。”孟醴很不情愿地看了柳夏一眼,向警官示意说的是他。“我们四个住两旁。”
“哦,请问各位是什么时候办的入住?来金门做什么呢?”
“今天下午,我们刚到。大家都想家了,想在离大陆最近的地方跨年,所以……”
“诶,可是听小姐的口音好像是我们台湾人?”
“哦,他是我男朋友,我陪他来的。”孟醴说着指了指柏然。
“知道了,谢谢。”
这时包万戎已拿着他和柳温二人的学生证与入台证来到了警官面前,后者接过证件仔细地检查了起来,原本冰冷的表情逐渐变得温和。突然他一皱眉头,迅速抬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扫了三个男孩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温柏然的脸上。
众人心头均是一颤,紧张万分。温柏然仍然保持着绅士的微笑,淡然地与警官对视。“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是那个把教育部长骂得狗血淋头的温柏然?”
温柏然苦笑一声。“嗯,是我啊。”
“青年才俊,大名鼎鼎!”警官冲温柏然竖了竖大拇指,脸上的笑容愈显柔和。“看来应该是个误会,实在抱歉,我们也是保护大家的安全,必要措施,希望各位同学可以谅解。”
警官说完,便退后半步,对几人略一颔首。
“理解理解,还没有感谢你们把我兄弟从海里捞回来呢。”温柏然无力地咧了咧嘴,又望了一眼屋里的狼藉,耸了耸肩。
警官会意,歉然一笑。“那就先不打扰了,各位同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温柏然微笑着目送几位警察转身离去,随后面色一沉冲着孟醴恶狠狠地吼道。“丢人丢够了吗?操,都给我进屋!”
片刻,砰的一声甩门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震得几位警察的背影微微一颤,唏嘘一声,纷纷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目送着警官们走进电梯间,孟醴迅速合上猫眼,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庄鹭从沙发上跳将起来,跑到门前紧紧地抱住一身海水的柳夏,喜极而泣。“夏哥,你吓死我了!这半个月我好想你……”
柳夏温柔地笑了笑,眼中却没有褪去连日的悲伤,他轻轻摸着庄鹭的头。“傻瓜,叫你不要担心了。”
温汶也终于换下了一副煞神脸,低首俏皮一笑,又转身佯怒戳了戳温柏然和包万戎。“喂!你俩怎么可以对人家那么凶!”
温柏然嘿嘿一笑便去拉孟醴,包万戎则扑通一声直接跪到了地上。
“微臣知罪!”
半个小时后一行六人走出宾馆,十公里外的某处寂寥昏暗的海滩,有一人和一箱啤酒在等待着他们。
这里可以清晰地望见厦门思明区的灯火辉煌。
这人穿着和柳夏来时一样的裤子和一样的帽衫,连他那标志性的长发都剪成了柳夏一般,除了这一张脸,简直浑身上下都不像狂楚西。柳夏哭笑不得地端详了一会,才走上去紧紧地与他来了一个久别的拥抱。
海风腥冷,夜月无声。
啤酒瓶与啤酒瓶碰撞在一起,灿烂的焰火照亮了这一湾浅浅的海峡。
再见,我们的民国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