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空山新雨后
101年11月17日,周六。
风都的天刚蒙蒙亮,一辆七座面包车悄然驶出这座仍未苏醒的城市。
除了司机那侧,五扇车窗全都敞开。
“睡吧,睡吧!”坐在第二排的柳夏对身边的庄鹭笑道,后者还未换下一身亚麻的睡衣。“还有好久呢!”
庄鹭本来心事沉沉地望着窗外如毫的细雨,听见柳夏的耳语,苦笑半嗔地转过脸来。
“夏哥哥,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儿啊?大清早硬把大家拽来,还这么神秘……”
柳夏妩媚地眨了眨眼。“到了就知道了啦!”
庄鹭怯怯地摆出一副苦瓜脸。“大事未定,你不会要带我们潜逃回去吧……”
柳夏噗嗤一笑,这是个梗。为无法参加堂兄柳藏婚礼而抓狂的日子里,庄鹭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研究过偷渡往返的计划。
“你看,祭梅祭了,陈情表递了,他爹他叔也飞来掌管大局了。这还不溜出来,留在学校憋翔啊?”
“可我还是有种临阵脱逃的感觉……”
“哎呀,今儿我提前过生日,我说了算!”
“可是……”
“别可是了啦,你忍心让柏然再看一天他爹那阎王脸吗?”
庄鹭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末排的温柏然,自从水木那晚他对她发过飙后,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柏然正垮在座上静静地吹着风,面上毫无血色。
柏然现在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本就生死一线,父亲温百川临危空降,至亲相见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他妈个畜生!老子辛辛苦苦挣钱你给我拿去养女人?!”
据说昨天那一幕孟醴和温汶都在场,当时柏然直接搂着颤抖的孟醴走出了宿舍,一句话也没对父亲说过。
不知倚在他怀里的她此刻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庄鹭望着镜中那紧紧相扣的十指,恻然长叹。
晌午时分,逃亡的小车终于到站,那是一片古老的森林。墨绿的叶,棕黑的树,空气中弥漫着烟雨。
车还没停稳,温汶拉开门跳到路边就是一阵干呕。
副驾驶坐上的包万戎二话不说也飞奔下车,三两步跑到温汶身边然后……乌拉一阵狂吐。
温汶直接踹了他一脚。
孟醴显然也被九曲十八弯的山路绕得七荤八素,面色同样苍白的温柏然搀着她下了车,到路边歇息。
柳夏微微一笑,对司机师傅道声辛苦,自己点了根烟,脖子上挂着许诺晴的拍立得相机,气定神闲地走向崖边。
深呼吸。阖目。
潮湿的空气里掺着泥土的芬芳,远处有嘤嘤鸟语。
“可以啊你,居然把我们弄到阿里山来了!”庄鹭终于有气无力地走到他身旁。“干嘛不坐火车,这折腾的。”
“火车……”柳夏气定神闲白了她一眼。“这中途停车再去买票,就你?就他?能来?”
“是是是,您老神算……不过不应该先去旅店吗,咋直接来景区了?”
“怕你们一进门不出来,又跑这边来憋翔了呗。”柳夏哈哈一笑,回过脸去。“老包!吐完没?咱买门票去!”
温柏然却叫住了他。
“夏哥,我身体不舒服,先回旅店歇会儿。晚点来找你们,好不好?”
柳夏叹了口气,四目相对。
“老子今晚要吃生日蛋糕,务必。”
温柏然宽慰一笑,拍了拍柳夏的肩,回去搀孟醴上车。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各有不同滋味。
柳夏没往售票口走出两步,另外三人就全都围了过来。
“夏哥哥,我哥去哪呀?”温汶苦着脸,一口哭腔。
“病了,先回旅店。”
“啊,他没事吧?”
“心病,死不了人的啦。”柳夏一脸惬意轻松,径直望前走着,对面前空气语着。
“那咱还不拖他一起去走走?”
“嘿,让你和孟醴在一起,这……柏然病情容易恶化啊。”
“那……那也不好让他干憋着吧!”
“放心啦啦!我给他布置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可有的折腾……”
“哥你快急死我了!什么任务呀?”
“嗯,给我买个生日蛋糕。”
“哈?这深山老林的上哪儿买去?!”
“所以不怕憋着他呀……哎呀,你该学学人家老包,你看他就好像啥事儿没有一样。老包!老包?”
“喊啥,我在你身后呢……”
“你看他还是这么淡定,你造你相机在哪吗?”听见耳边幽幽地传来包万戎那半死不活的声音,柳夏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
“啥?”
“我说,你相机呢?”
“车上啊……”
“那车呢?”
“车不是……卧槽!师傅等等!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