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斯皮罗没有防备,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瞬间被粉碎得七零八落,只剩点了点头。
神没有再多说,沉思了片刻,叫道“卫兵!”
主教还在打着盹,他似乎乐得有人替自己处理事务。
马上门口传来马靴踢踢踏踏的声音,进来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把他们两个押到牢里,”神说。
“是!”马上两个卫兵一左一右上来给二人戴上了手铐。
从刚才神对他发问,到呼唤卫兵,斯皮罗一直恍恍惚惚的,准确的是从上午杀死葛朗台到来现在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甚至在神叫卫兵来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是与自己无关的。直到听了这话,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马上在脑子里闪电般被激活。他马上大声为自己辩护起来,一旁的艾尔德里奇也仿佛一下被唤醒了神志,也大声嚷嚷起来。牧师听了这话也一脸不可思议,但他张着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神和士兵却对他们的表现无动于衷,目送着他们离去,主教也似乎被惊到了,但他的反应和牧师一样,什么都没说。
很快,斯皮罗和艾尔德里奇分别被送进了地牢中。这里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排泄物的恶臭,两人纵是从小和土地庄稼打交道,对这味道有一定承受力。但一系列的变故让两人心理和身体的承受力都几近奔溃。被丢进牢里,相当于是直接越过审判,宣布了他们“有罪,”
或是处以绞刑,或是被卖作奴隶。最好的结果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待几个月,但这也绝对是非人的折磨。
两人被关在了不同的牢房,除了一块草席子什么都没有。艾尔德里奇直接吐在了上面,现在他连一块草席子也没有了。
其他的犯人见有新人,对着他们大声嚷嚷,有些是恶毒的咒骂,有些是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这里没有窗户,是黑暗密闭的空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这些犯人没有精神问题才显得奇怪。
斯皮罗又累又饿,大清早莫名其妙地杀了一个老头,又赶了一上午的路到这里。滴水未进,生理的疲劳压过了精神的重压。他倒在草席上睡着了。
这一觉他出人意料地睡得无比香甜。
晚上,他醒了过来,之所以他能判断是晚上,是因为不能完全闭上的门,还是会透一些光进来,他就在这黑暗里睁着眼睛,他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
这时,肚子开始提醒他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他想问问其他犯人,又想起了他们的胡言乱语,主动发声不知道又会听到什么新奇的词汇。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艾尔德里奇,自己的父母,葛朗台先生,暗恋的磨厂主女儿,形形色色的人物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在这无尽的黑暗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斯皮罗想要强迫自己睡着,但是始终很清醒,他便因为无聊,从而无聊地开始与睡眠做抗争,这很快起到了作用,他的幻想似乎打破了梦境与现实的边际,恍惚间分不清这糟糕的一天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的几天,斯皮罗一直在这种状态里度过,每天只有一顿饭,一碗水,排泄物从一个看起来从来没有清理过的沟渠里排出。他无法判断到底过了多久。斯皮罗甚至开始隐隐希望审判快点到来。
这种状态每天都持续到后半夜,一天晚上,所有的犯人们都已经睡去,除了零星的鼾声,空气寂静得让人心神不宁。突然,地牢的门被打开了,随即传来了刺眼的火光,是两个士兵端着火把走了进来。虽然犯人们对士兵的到来显得非常恐惧,并没有发出任何叫声,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斯皮罗本就醒着,这束火光把他从醉生梦死间叫醒了,他坐起来,和其它人一样,打量着士兵。
谁知,士兵尽走到自己牢房的面前停了下来,他被粗暴地拉出牢房,头上套了一个黑色布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忘记了叫喊。他被押着往前走。很快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大叫,“怎么了?你们要干嘛?”
声音告诉斯皮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艾尔德里奇,想来他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去,但斯皮罗此时并不敢开口,这几天的无妄之灾几乎将他的尊严磨干净了,他自作主张的觉得这样或许可以讨好这些士兵。
两人很快被押着走出了地牢,门被“吱呀”一声关上的时候,身后的牢房里又一次沸腾起来,与他们来时一模一样。
斯皮罗头上蒙着袋子,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他忽然想,自己可能要被处死了,想到这里,斯皮罗打了个冷颤,脚有些发软,随即愤怒起来,两人只是自卫,甚至没有经过审判,如果就这样死了个不明不白,还不如和身边的人拼了。但又转念一想,且不说自己和艾尔德里奇都带着手铐,就是自由身,两个赤手空拳的庄稼汉对上两个持械的士兵,怎么想都是必死无疑,倒不如想想办法能否贿赂二人。
斯皮罗这样想着,但他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奋起反抗。随即,他听到了几声低沉的马嘶,凭着直觉,他觉得自己坐上了马车,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坐,小时候他也会幻想自己被众人簇拥着潇洒坐上马车的情景,现在这个梦想居然实现了!
“银骑士大人,都准备好了。”
“确认过了?”
“万无一失。”
“拿去喝酒。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后果你们俩清楚。”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就是有人把刀架在我亲妈脖子上我都不会说。”
“好,去吧。”
听到这个声音,斯皮罗恨得要把牙根咬碎了,这人正是几天前亲手把他和艾尔德里奇关进牢里的那个神!但同时,当天神的威严让他记忆犹新,斯皮罗在心里把这神诅咒了无数遍,但表面上还是端坐在原地,将带着手铐的手尽可能暴露出来。当真是敢怒不敢言。
随着马鞭声响彻在寂静的街头,马车开动起来。
风声呼啸在耳边,马车走了很远,斯皮罗终于鼓起勇气,恭敬地开口道:“银骑士大人?”
银骑士并没有回答,斯皮罗只当是风太大他没听到,但是身旁的艾尔德里奇显然听到了。他马上激动地叫起来。
“斯皮罗?你也在这啊,你没事吧。”
斯皮罗恨不得缝上他的嘴,但他偷瞄了一眼银骑士,他似乎并不在意,斯皮罗才放下心,低声说:“是我,你小声点。”
艾尔德里奇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压低声音说:“你能帮我把头套取下来吗,这东西太闷了。”
“我也被铐着呢,我还想谁帮我拿下来。”斯皮罗没好气地说。
这时,他们的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斯皮罗顿时紧张起来,这辆马车上除了自己和艾尔德里奇,竟然还有别人!
接着,斯皮罗的头套被拿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令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孔。
赫然是几天前被两人亲手杀死的葛朗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