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远山不避不让,将脸颊向风不尘的手掌迎上去,倒是百里长空一把将阳远山拉到一边。
“你这劣徒!多少年没见到风族长了,怎么还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你今年都二十八岁了,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吗?”百里长空一巴掌打在阳远山的头上。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风不尘将百里长空拉到一旁,走到阳远山面前,“十几年前我的挚友临走前托我照顾这个孩子,谁知一眨眼的工夫这孩子就长大喽,就不管我这老头子喽。”风不尘说完后看着就那样站着,静静地看着阳远山,眼神中的并未有一点怒意,反倒尽是关切,尽是无奈。
“风老头你别这样看着我……看得人浑身不舒服……”阳远山摆了摆手转过头去不看风不尘。
“这一晃多少年了?”风不尘说,“十二年了,你在哪,过的怎么样,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老夫一概不知。老夫只晓得你那肆意妄为的性子,你要去哪便由你去罢了,结果这一走就是十二年。”风不尘说完咳嗽了两声,坐到了地面上。
“是是是……都是我不对,不和你说一声就自个跑走了。”阳远山说。
“不是不能找你,只是我们大伙儿都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许需要一点缓和的空间去调整,结果你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和我们商量,也不告诉我们,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承担,你有这个能耐吗?”
“不是,我和你们说能顶什么用?你们能给我把我体内的魔血吸出来吗?”阳远山不耐烦地说。
“大家在一起想,总会有办法。魔血会将你的心性彻底吞噬掉,到时候我们怎么救你?你有多强的肩膀能够自己承担所有的一切?徐珞都做不到,更别说你了!”风不尘说着,又开始训斥起阳远山来。
“我体内不是还有神血吗?神血加我的人血总能将魔性抑制掉吧?”
“那上次你为何差点就掐死一位灵韵使呢?”风不尘猛地站起身来质问到,瞪着阳远山,眼中流露出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来,“这次也是,明明没有这个实力,为什么不向我们求助?幸亏銮辰子掌门觉得情况不对,特意托老夫前来,要不这混沌早就已经夷平整个西南之境了!”
“要是我变成……”阳远山本已恼羞成怒,但话刚说出口立觉不对,便马山将话又吞回去了,低下头去生起了闷气。
“孩子啊……”风不尘看着阳远山,眼中充满了如待亲子般的关切,“如遇困境,老夫希望你以提升自己的实力为解决的方法,若是不敌,应不耻于求救,不然事情只会朝更坏的方向发展。你若是一心依赖魔血带来的魔化,那么终有一天,你会和炀承子一样,堕入无法拯救的境地……那个时候,你让老夫怎么办?像对待我那挚友一般,一剑砍死吗?”风不尘说完斜着头看着阳远山,情绪的激动让他满脸通红,半张着嘴不停的喘着大气。
“前辈,炀承子是谁?”一旁的李念小声向百里长空问到。
“除魔使总团长炀承子……灵韵殿掌门銮辰子的亲生弟弟,也是风不尘族长的一生挚友……”百里长空表情黯淡地说。
“那炀承子前辈……”李念又问。
“他……让自己体内渗入了魔血,堕入了魔道……死在了风族长的剑下。”百里长空说完抬起头来看着阳远山说,“对啊,炀承子前辈灵力如此卓越,最终还是敌不过魔血的侵蚀,那么徒儿,你又能够抵挡得住那魔血吗?”
“徒儿这些年来已经可以控制魔血了。”阳远山对百里长空说完,又向风不尘说:“这十二年来,我也在暗地里除妖魔,这魔血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所以每当受伤,我就靠魔血将我治愈。”
“人间正道不计其数,眼前这位沐山清小兄弟就医术过人,现在已经不必依赖魔血了吧?”风不尘又说到,“何况你体内的……那可是徐珞身上流着的魔君之血啊……”
“行了我知道了。”阳远山不愿再做争辩。
“唉,孩子啊,这一回你可是急死老夫了。”风不尘说完走上前去,伸出手摸了摸阳远山的脸,终于将那严厉的表情卸下,现出了一副祥和老者的仁慈面容,“十二年了,老夫……”风不尘说着忽然哽咽了一声,他顿了一顿,还是说了出来:“老夫很挂念你……”
阳远山从未听到风不尘以如此委婉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风不尘永远是一副严厉的样子,与向来慈祥的炀承子大相庭径,但是今日再次相见,倒是风不尘放下了多年的架子,向他投来了关切的问候。
阳远山抬起眼去,看着风不尘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着那张又承受了十二载风雨的面容,忽然之间已布满细纹,每一道细纹仿佛都诉说着人世沧桑。他又老了,不,他实在太老了……但是一袭白袍的风不尘站在那里,身形依旧挺拔,映着远处的山峰,如一棵苍山雪松般。他就这样扛着整个帕米尔族,扛着整个大地的安宁,一路奋战至今,一直屹立不倒。
“对不起,风老头……”阳远山垂着脑袋向风不尘说,“让你担心了。”
风不尘将手掌放到阳远山的额头上,紧紧抿着嘴唇,眼中隐隐晶莹闪起,他一边微笑着,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长大了……长大了……”风不尘说完转过身去,走向一身仙甲的红叶,带着笑容看着红叶,拍了拍红叶身上的仙甲,说:“丫头,看看你现在这威风八面的样子,老夫替你感到高兴。”
“风爷爷……”红叶像个小女孩一样一把将风不尘抱住,大哭起来,“红叶好想你……红叶好想你啊……”
“这么多年,也苦了你了,一人承担掌灯使之责,你姐姐不在了,待你如亲女儿一般的姝雯皇后也不在了,你很坚强。”风不尘抱着红叶,手掌轻轻抚摩着红叶的后背。
“风族长看来真的是一个极受爱戴的老前辈啊……”李念不禁说到。
“哈哈,风族长平时可是很严厉的,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他俩了,必是甚为想念。”百里长空笑着说。
“那么现在我们要怎么办?那家伙还躺在那里呢。”祁无凌指着躺在地山昏迷不醒的红莲说。
“这是……”风不尘走到红莲身旁,感受到了红莲身上的异样气息,“似人非人,究竟是谁?”
“这是魔族三王之一的红莲,之前灵韵使也许在信中提到过。”阳远山说。
“这就是罗伽神僧口中所说‘魔性不盛’的那名魔王?”风不尘说完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红莲,“她现在俨然就是一副人类的样子,若不是能够感受到她体内暗涌的魔力,还真的会将其认作人类。”
“那我们怎么处置她?”红叶拿着“晓日”走上前来,瞪着红莲说。
“为何她会在这里,变成这幅模样?”风不尘又问。
“还不是阳远山,色迷心窍非要救她。”红叶白了阳远山一眼说。
“方才混沌肆虐,一片混乱,我本与她交战,但是在混沌攻来之时她救了我一次,虽是无心之举,但是我还是打算还她一个人情,就在混沌将其伤害之后将她救了出来。”阳远山说。
“呵呵,老夫可太了解你了,你跟徐珞一样,就是看不得自己眼前他人有难,就是无法见死不救。”风不尘直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带回去吧。”
“什么?”红叶听后大惊,“风爷爷你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丫头你看老夫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风不尘笑着说。
“但是为什么要将她带回去,她可是魔王!”红叶着急地说。
“那怎么办?放她回去危害世间?”风不尘说完拍了拍红叶的肩膀说,“还是把她带回不周山吧,我们对现在这一代魔族了解甚少,从她这里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留着她可是大有用处。”
“好吧……”红叶恶狠狠地瞪了阳远山一眼,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决定的。”阳远山小声说到。
“不过老夫看她确实魔性不盛,并且另有玄机。老夫与魔族打了一辈子的仗,光是魔君就经历了两代,她不像一个彻头彻尾的魔族。先把她带回族里,剩下的再议。”风不尘走到沐山清与端木岚身旁,看了看昏迷的端木岚,又看了看沐山清,说:“灵韵使的孩子,果真都是人中豪杰,你们俩是要先回凤鸣山,还是和老夫一起去不周山呢?”
“此去门派甚远,师姐伤势较重,灵韵使决定还是先随风族长到不周山休整。”沐山清说。
“那么丫头你呢?”风不尘又向红叶问到。“神君方才不是说圣统召你回去吗?”
“红叶还是先回天宫复命,毕竟……”红叶想起自己私自召出天兵作战的事情,不禁表情阴沉了下来。
“丫头莫要担心,老夫认为圣统不会怪罪于你,不如老夫修书一封于銮辰子殿主,让灵韵殿将老夫所请报知天宫,老夫怎么说也是神族后裔的元老,众神明还是会给我这张老脸面子的。”风不尘看出了红叶心中的疑虑。
“这倒毋须劳烦风爷爷。红叶先行离去,日后于不周山再聚。”红叶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却被风不尘拦住。
“丫头,老夫问你,你觉着这一路以来,你所做的一切,有错吗?”风不尘表情严肃的看着红叶问到。
“红叶认为……红叶没错。”红叶沉思了一会儿,坚定地说。
“好,切记心中此念,不论发生何事,绝不退让。”风不尘说完将手放开,红叶向众人行了一礼,又带着不舍的眼神看了看阳远山,咬了咬嘴唇,转身朝天空中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