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场宾客都散了。结界门没有再打开，使者们回到各自在无忧的家。回家团聚。
长胡子仙者则留了下来。
“什么？你是说菊凛，跑到凡间……去了……”沐绫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她最最担心的一件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竹勉低下头，她把在礁石上看到的发簪拿给梅瑛。这件事也是自己的错，怪自己没看好妹妹。
“勉儿我说过，你要看住妹妹。”沐绫将竹勉招去，握着她的手说。
这是母后第几次摸她？屈指可数，她小时候的记忆犹在眼前……
五千年前
那时候竹勉像菊凛这般大，成人礼上，母后没有参加，灵石也是国师代为施法。因为这一年，妹妹菊凛降生。
妹妹出生这天，天呈祥云，山间的花都开了，即使不是在同一天，但所有人的注意全在四殿下的到来，并非自己成为灵女的成人礼。
四殿下出生后，所有人都赞其长得好看，可爱，接生仙者称道，“是四位殿下中眉目最为俊秀的。”
但不知为何，在菊凛出生后不久，父亲离开了。沐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喜笑，变得冰冰冷，对菊凛的关心也不及她的几个阿姐。
菊凛长大后，好动喜玩，不听管教，喜欢独自一人跑到荒郊野岭，然而法术不精，每次都落得一身伤。为此，沐绫把竹勉叫到寝殿，那是竹勉为数不多地进入的地方。沐绫叮嘱竹勉，就像那样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你要看住你妹妹……”
最为严重的一次，便是菊凛瞒着竹勉跑到无忧境边被一关押千年狐兽咬伤。灵力散失一大半。
当其奄奄一息卧于床时，沐绫不是问候她的伤势，而是责怪竹勉在先，她含着泪，用惩戒尺狠狠打了竹勉掌心，直到手心呈红，直到灵石发动威力……
因为母后说过，要看住妹妹……
竹勉心悸，手上痊愈的尺痕还隐隐作痛。但那是至高无上的母后，她不敢后退，“请母后责罚。”
沐绫那一点红附在紧皱的眉间，而后慢慢舒展开，她放开握住竹勉的手，
“罢了，你将她寻来。”
竹勉简直惊恐。这是要让自己踏上那不曾涉足的，又憧憬已久的世界。她曾幻想自己去往结界的另一面不下千千万万次，却未尝想会是此时此刻这番光景。
“母母后……”
沐绫起身，又挥手示意身旁无干人等退下。做罢，从床的里头取来一盒。盒子徐徐打开，沐绫从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来形容此玉恰到好处。
“此玉，是当年你父亲赠与我的信物。我一直妥善保存着。”
沐绫低头，用自己的唇轻轻在玉上点下，随后递予竹勉。
“此一去，是福是祸，难以料定。这都是命中注定，勉儿……”
“这是我该做的。”竹勉攥紧手中这块“父亲的信物”。
行礼，退下。
沐绫召来长胡子仙者，嘱咐他陪同竹勉一起前往凡间，并允他价值五百年灵力的丹药作为酬劳。
助她，渡劫……
翌日
结界门再次打开，所有使者回凡间的日子提上日程。所有亲属不得到场。
竹勉换了身打扮，依旧是青绿色裙装，但少了那份作为灵女的华贵，腰间系着沐绫交于她和父亲相认的信物——那块玉。
梅瑛陪同竹勉来到结界处，用帕拭汪汪泪眼，
“勉儿。遇事冷静。阿姐在这等你。”
“阿姐。”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无声胜有声，分别的人儿紧紧相拥，只有彼此，只是彼此。
结界门再一次缓缓打开。竹勉不曾想，如今真的分别，是这样难舍。
“该启程了，大殿下、三殿下。”一旁的使者提醒道，少有的女使者阿媛，这是沐绫特意为竹勉安排的。
从结界的这边望去，确是一片荒芜，那边是夜，这边是昼。跨越结界门，会损害灵力，所以一般灵力低微者不便越界。观遍使者，无一不是灵力充盈者。
凡间，我来了。
……
凡间
从梦中醒来，已是多日之后。
竹勉微微睁眼，她多怕这只是梦，梦醒时分，她身处无忧。
“醒啦，三殿……小姐。”老人家沙哑的嗓音传来。竹勉思量了一阵，这是长胡子仙者的声音无误。这并非是梦。小姐？对，临行前，仙者嘱托道，在凡间她是莫家小姐莫竹。
竹勉，不，是莫竹在阿媛的搀扶下正身坐起，喝下长胡子仙者为她熬制的药。
“劳驾仙者。”
“小姐你又忘了。”阿媛在一旁提醒道。
“喔。是……劳驾付先生。”这长胡子仙者在凡间的名讳为付之丰，便是怎么看，也不觉这与外形相搭。
“付先生，莫竹有一问。我作为灵女，灵力与你不相上下，为何过这结界门，会这番费劲？”
付之丰抚了抚发白胡须，“小姐是第一次过界门，该是这番光景，不用担心。”
莫竹是担心同为初次跨越结界门的菊凛。她也会昏迷不醒一连几日。身旁又无人照料。
莫家地处潭州，方圆百里无人不知莫家家大业大，财力雄厚。莫家老爷夫人早早逝世，留下莫家那经商一流的莫家老太爷和他孙女儿莫竹。莫竹穿上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称得上人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却早已被许婚约，名花有主。
“我的乖孙孙呀呀！”莫家老太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莫竹醒后，记忆中平添了十几年在凡间的记忆，她自然是知道她在这的“祖父”的。
“怎么就撞到了呢？真是可怜哟，我的娃娃。”老人家心疼得紧，摸着孙女的头。
莫竹知道老人家这种德行，便是知道，也难以接受，
“行了行了行了，爷……爷。孙儿没事，您应该好好休息。阿媛，送老太爷回屋。”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