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下了一场小雪，青尊铭祁看着外面被染了白色的院子。本来按照她和扈慈打算的是低调出门，几乎是连伺候了多年的李桂儿都不带，但是熬不过那个老臣，最后两厢协调，带上了天龙宝印，只不过在未出境之前，所有奏章都要由青尊铭祁过目。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驿站，可直接入住官员府邸。这屋中火盆烧的火热，她其实是不怕冷的，但是这于阳郡的县主难得见到这般尊贵的人物，自然是万不敢怠慢。
但是扈慈瞒着朝中众臣把和景晖带了出来，却因为被伏羲琴抹去了记忆，便一直以为带他出来是扈慈所说的带他去看看柘苏。
于阳所处是与山雒的交界处，再往南走就到了山雒的地方，和景晖身份不便，说是要去准备准备。
青尊铭祁叹了口气，他们也不带她去，说是要去准备些男人才能看的东西。
从皇都到于阳郡总共花了接近三个月的路程，虽然每到一个洲郡都有所补给，但是说到底还是不如宫中的待遇好。青尊铭祁自幼生长在宫中，吃穿用度皆都是顶好的。又因为生来没有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所以体力上有些力不从心。
且罢，且罢。
总归是自己选的路。
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点心，却只摸到了冰凉的盘子。皱了皱眉，想着自己应该也没有贪嘴吃完。端起盘子看着地板上的黄色点心渣，手指黏了一点放进嘴中。
没有味道。
仔细看着地板上渣子，目光一点一点地向前寻找着，发现院子拐角那里有一抹白色毛绒的衣角。
站起来了身子，故意放轻了脚步走到院子拐角那里。
只见一个穿着月牙色斗篷的稚童背对着青尊铭祁，坐在地上吃着青尊铭祁盘子里的点心，不但是手里，怀里也抱着青尊铭祁屋子里面的各色点心吃食。想来拿了不少。
稚童看着地上的影子，背后一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着胆子往自己身后看去。小小孩子见过什么世面，不由得被青尊铭祁的气质吓到，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就已经开始流泪了。只是眨眼之间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青尊铭祁看着这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就算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让人不再哭了，只好一把将这团子抱进了怀里，或轻或重地拍着。
却不料小姑娘像是得了什么大赦一般，哭得更厉害了。
“桂花儿香满园，阿娘出门话要听……”
轻轻拍打着稚童的后背，下意识的唱着这不知名的歌谣。这般得心应手，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遍。
“雨绵绵，花纷纷。”
当扈慈带着和景晖回来的时候，发现青尊铭祁正坐在卧榻边缘上，一只手拿着前两日送来的奏折看着，另一只手正轻轻拍着床上的一个团子。
青尊铭祁看见了进来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坐起来了身子推着扈慈和和景晖两个人往外走。
这番动作倒是让和景晖看得目瞪口呆。青尊铭祁挥鞭杀人的时候他看见过，青尊铭祁和扈慈在一起腻腻歪歪的时候也看过。只是这么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倒是头一遭。
三个人坐在屋子门口，围着火盆坐了一圈。扈慈打趣道：“我倒是头一次见你这般柔慈。”
“怎么回是头一次。”青尊铭祁言，“明明小时候我也是这么抱过祷儿的。且不说这个，你必须跟我说你拉着景晖出去到底都干什么了？”
“只是去探了探外界情况。”和景晖言，“如今山雒的好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想安安稳稳地经过山雒国。”
“嗯。”
和景晖：“对了，铭祈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这个事情扈慈已经知道了，但是还要看你的意愿，毕竟你们两个才是一条心。”
“你说就行。”青尊铭祁挑挑眉，“你怎么这么啰嗦。”
“我想去嵇长看看，虽然已经夺回了城镇，州郡也在正常建设，但是我还是想去看看，想去看看那里的百姓。有些时候不用眼睛去确定，是不会安下心来的。”
青尊铭祁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也该去看看，毕竟这主意是我出的。”
扈慈没有说话，算是表示赞同。
“对了，这个孩子是谁的？”青尊铭祁拿了块点心吃着看向扈慈。
扈慈挑眉：“你可别说，你这是在怀疑这个孩子是我的？”
青尊铭祁言：“怎么不怀疑，这孩子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屋中偷了点心吃。除了你有这个本事教她，还能有谁？”
“我那是生魂力。”扈慈无奈，“避灾躲祸。所以可以不被发现，但是毕竟会反噬，主要还是我厉害。”
“那就是你孩子了！”和景晖大笑，“好啊你动作够快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胡说八道。”
青尊铭祁觉得有趣，只听下人说县主夫人求见。初来时见过那么一两面，青尊铭祁记得是个看着温柔的女人，尽管跪着，但是却紧紧保护着自己身后的孩子们。
“让她进来。”
下人领着一个妇人进来，已经是生过三个孩子的母亲，看着也不过比扈慈大了那么一二岁。县主夫人对着三人行礼：“民妇拜见柘苏天龙，愿天龙陛下福寿安康。”
“无需多礼。有何事？”
县主夫人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见到青尊铭祁不害怕是假的，她已经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小女儿不懂事，惊扰了陛下清静。还请陛下宽宏大量，让民女带小女回去，民妇将小女定会严加看管。”
“无妨。”青尊铭祁言，“只不过是孩子贪嘴罢了。她已睡在了屋内，你去看看吧。”
县主夫人点头谢恩，起身进屋去看自家孩子。见孩子睡的香甜才放下了心。
只不过听说自家皇帝杀伐成性，手刃一脉族人，凶残的不成样子。但是住了这么几日倒是觉得也没有说得那么凶狠，反而有那么几分平易近人。
看着屋内的那位人母，和景晖可惜的叹了口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尊铭祁挪到扈慈身边趴在他身上，“没什么好哀叹的。在这个位置上，要是一直被说好话，你还会有点不习惯。”
扈慈低头吻上青尊铭祁的额头：“难道你以为百姓会在乎你是否是出自本愿想当这个皇帝，他们在乎的是否吃饱穿暖，能否与家人在这方土地上安居乐业。说白了，换成谁当，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他们怎么想怎么说，都无所谓。”
“那你们求什么呢？”
“求什么，你看见里面的那个母亲了吗？”青尊铭祁指着屋子里面的县主夫人，“你看她现在这样可算是幸福？”
“是。”
“那你今日在外面看到街上的那些人可算是幸福？”
“也是。”
“这就是我们两个所求的。”
“什么……”
“国为道，民为先。”扈慈前妻青尊铭祁的手，“哪怕神明来犯，神挡杀神。这就是我们二人所求的道，难道世人说是昏君就是昏君了吗？”
手中的热茶白烟恰好，和景晖抬手举茶敬面前二人：“我和景晖若无二人相助，怕如今只会是碌碌无为一介雍王。刚才所是二人的道，景晖，将与二人同谋。若是以后可以所尽绵薄之力，欣然往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