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和屏幕前的，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她的人，都对许知恩这个忽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意外。
史妍又一次偷偷删了老公手机里其他女人的联系方式，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忽然一条视频连接的推送信息响了。
魏都良站在楼道里抽烟，他以前也抽烟，但没有像现在抽得那么凶，一边抽一边在看点科的记者会视频。
金恒刚刚开完会，新公司他适应的很快，孙思明忽然把他叫去办公室，并且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标题是《火星视频女高管婉拒高薪挽留，分手是否有先兆？》
这些人包括但不限于李祥润，宋毅，徐常智，杨立德，张晶，胡园园，祁瑞，祁羽...以及远在澳大利亚的宋思舟和第二天在监狱里看到新闻报纸的李馨。
众人吃惊的方式不同，但无一例外地都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许知恩能看到每个人此时的表情，那她对这个曾以为自己很了解的人或许会有新的认识。
但不管再惊讶，也就是感叹个一小会儿，个人还是有个人的生活要过。
许知恩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整个业界都造成了很大的震荡。
当下，身旁的宋祁和的脸扭曲了一下，但迅速恢复如常，表面上很平静，看着观众席，扯了扯嘴角，不经意地瞟上许知恩一眼，讳莫如深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劲。
许知恩没有注意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但能感到身边传来阵阵寒意，他虽然安于场面，没有当场发作，但这一次她恐怕是真的惹怒宋祁和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会让他下不来台，但她知道如果不是在公开场合辞职，宋祁和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能放过自己的。
那个身经百战，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主持人此刻都不知道要怎么圆回来，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沉寂。
有那么一刹那，许知恩忽然有些后悔自己那么冲动，这本可以私下解决的，现在却毁了宋祁和的高光时刻，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这样有厉害的一个人，会不会报复她。
她开始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微微有些发抖，但远远地看到王泽凯的神情，由惊讶转为欣慰，还无声地为她竖起大拇指，心里又坚定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最后说道：“希望今天之后，公司和我本人都能走向一个新的阶段。”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
许知恩刚下台，还没走到休息室，就在过道里被宋祁和拦住了，他一把拉住许知恩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怒气汹汹地质问。
“自作主张？”许知恩用尽力气甩开他，但没有成功，只好冷笑道：“宋祁和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你是我老板没有错，但离开是我的个人决定，从职业操守上来讲，我会安排好工作交接完再离开，我签的又不是卖身契，我不觉得需要和你商量，征求得你的同意才能辞职。”
宋祁和恶狠狠地说：“你确定要这样和我一拍两散？许知恩你工作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行圈子很小，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就是一个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小孩，一点没有绅士风度，既然意见不合，索性就发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许知恩哭笑不得，她知道依着宋祁和的脾气，今天她这么拂他的意，是不可能听他说出什么好话来的，她决定先放低姿态，毕竟这件事对宋祁和来说确实有些突然。
她说：“所有阻碍你的人都已经被你击垮，你什么都有了，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想到这句诚恳地在许知恩眼里几近于哀求的话让宋祁和更生气了，他大吼：“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利用你才让你留在我身边的？”
“难道不是吗？”这一次她没有惧怕，几乎是脱口而出得反问他。
她想，最后的最后，很多事，就不必说破了。
“不是！不是！不是！许知恩，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是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还是故意假装看不见，无视我就那么有意思吗，是能标榜你的高风亮节还是怎么样？”宋祁和红了眼睛，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说。
许知恩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话：“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
周六，早上七点不到，虹口区，海伦路，1933老场坊，一场小小的慈善设计展正在布置当中。
和之前平面设计大赛获奖作品巡礼那种拼盘展览不同，这是王泽凯的个展，之前的比赛他虽然没有获得冠军，但是在作品展上他的设计被一位金主爸爸看上，居然出资为他举办个展，这在他这个年纪的设计师当中，已经是很高的成就了。
“诶，歪了歪了歪了，”汪铭站在大厅中央颐指气使：“这可是这次主要展出的作品，你们小心一点，可给我摆正了，还有那个顶灯，那个顶灯怎么朝天花板打？天花板上有画？”
蔡琳走进来对他说：“所有展品都从车上卸下来了，我让他们搬去储藏室了，等会一幅一幅挂。”
汪铭皱眉：“唉，一个一个都笨手笨脚的。”
蔡琳马上说：“我去盯着他们，对了，这个作品摆放的位置和昨天晚上讨论的最后一版一样没变化是吧？”
“嗯，”汪铭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还是把凯凯最近的作品挂在最外面，早期的作品挂在里面。”
这时，许知恩提着饮料走进来，听到他们这句对话，随口问道：“为什么这么安排？藏拙？”
“当然不是！”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反驳，把许知恩吓得一哆嗦。
“这叫追本溯源，”汪铭推推眼镜，他一个小年轻，老是喜欢故作老成：“这样才能让大家最直观地感受到艺术家的成长。”
“哦，是嘛，”许知恩没什么艺术底蕴，也插不上话，只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说：“各位师傅辛苦了，要不要下来喝点饮料？”
“不可以！”汪铭和蔡琳又异口同声。
“饮料撒出来，把相片和画弄脏了怎么办，”汪铭一本正经地说：“现在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干完再喝。”
“哦，那要不要我帮忙？”许知恩好心提议。
他么两个又一齐拒绝，跟说好了似的：“不不不，不劳您费心，许总还是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吧。”
汪铭补充了一句：“王泽凯一会儿就来了，要是觉得无聊，就去对面杂粮饼店吃个早饭。”
许知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休息日大早上的她自告奋勇来帮忙，这两个小句头居然不领情，还嫌弃她这嫌弃她那。
而且她发现他们两个说的话是越来越像了，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感觉，她对自己的桃花不怎么敏感，对别人的八卦倒是警觉得很，以她的直觉来说，这两人铁定有事。
“那个角落是干嘛用的？”许知恩走到展厅里面，看到一处拐角处一块不大的空地，有一面亚克力相框装饰的墙，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汪铭和蔡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汪铭神秘一笑：“这个地方是专门辟出来用来推介一位信任摄影师作品的。”
新人摄影师？许知恩眉头一凝，她怎么不知道王泽凯有认识什么新人摄影师？
呵，现在艺术的门槛真是越来越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当摄影师，她已经自动脑补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天天“王老师”前“王老师”后地跟着王泽凯身后，还假借看片洗片的名义邀请他来自己家里。王泽凯这种单纯天真的男人，虚长了三十岁，跟白活了一样，在这种女孩子面前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会掉入对方的温柔陷阱，轻则感情被骗，重则身败名裂，啧啧啧。
不行，现在这么纯情的男人已经快绝种了，她必须承担起拯救稀有物种的义务。
许知恩自诩她的行为是路见不平，大义凛然，绝没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
这时，王泽凯也到了，从门口走进来，打断了她一厢情愿的脑洞。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们忙来忙去真是不好意思，还没开始布置吧？正好我来帮忙。”
汪铭和蔡琳摆手：“不用不用，都整得七七八八了，没你什么事儿，今天你是主角，哪有主角亲自动手的，安德森先生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到处看看，检查一下就好，别把衣服弄脏了。”
等布置完前厅，搬运工人就陆续把准备放在那个“新人摄影师”角落的相片拿了出来。
许知恩一看傻眼了，这不是之前她待业在家时四处瞎拍的上海弄堂、菜场、大马路的照片吗？还有在宁波东钱湖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在徐汇区武康路拍的照片。
所以这个新晋摄影师是...
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