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帐缓缓拉开,只见身材高挑不似女子的女子从床上下来。
“殿下”床前是一排捧着玉盘的白衣侍女,鱼盘上放着整齐的衣物和饰品。
两个嬷嬷走了上来,向女子行了一个礼,转身从玉盘上取下衣物,衣上隐约可见绣着银色的祥云和飞鹰。
女子张开手臂,任由两位嬷嬷替自己更衣。
少时,一个身着白色鹰纹袍的女子。出现在铜镜面前。左右,两位侍女为女子整理的衣袍。
墨发三千垂于后,飘然出尘,外披素衣。腰以白绫相束,系白玉羊脂美玉。配香草流苏。
“殿下可还满意。”素心姑姑笑着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带着十分的满意,还是白衣服好,白衣最是配殿下了。瞧瞧这气势——
长陵公主府门口,紫檀木而制的马车,四散着淡淡的清香,涟帘相围,千里马两匹骈头。
“殿下!马车已备好,是否现在……”一个白色劲服的侍卫站在门外恭敬的抱拳行了个礼,右手垂侧,左手握着别在腰间的剑。退到一侧。
“嗯”南暮云淡淡的嗯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冽。
那边苏璃凰也收到了公主送来的信,“长君久不在帝都,想来不知帝都景色,西郊有一处天然湖泊,名曰息影。景色宜人,两岸云楼宫阙,临水而居,粉影照婵娟,美不胜收。不知长君可赏脸,一同前往!”
“殿下可要去?”
只见苏璃凰淡淡的折起手中的信,收入盒中。“备车!”
苏璃凰一行人到时,南暮云已派人雇了一艘画舫行与湖中。
每日这里游客不绝,都喜游湖赏景。
“长君……”
苏璃凰浅浅颔首,看了一眼身边闷闷不乐的龙九苒倒是没说什么。随后先一步上了画舫。
“这位是!”
“小王的医师……”
穿破世俗来自心灵彼岸的声音,渗透着吹箫人内心的悲伤,又如立于万丈高涯上的智者,超越世俗的淡然。
萧声清越有带着一股充满阳光的潇洒,那双睿智的眼眸下隐藏着淡淡的忧伤。
南暮云倚在那窗边,白衣墨发,随风纷扬,只是一个背影却已惊动人心,那人似乎处于淡淡的薄雾之中,自有一种飘渺的清绝气息。
“公主,小王吹得如何!”
“箫声悠扬,引人入胜——”南暮云微微扬唇笑了笑。
“听说那醉仙楼来了位新的说书先生,讲了把好书,可要去听……”
醉仙楼依湖而建,也不知是不是这位说书先生名气初躁。当苏璃凰一行人的画舫驶于楼下时,已是人满为患。
却见高楼雅阁,一桌一椅一壶一尺,简单出奇。
门外便传来一声淡雅轻逸的声,带着点淡淡笑意,还有一丝梦境幻化般飘然。似三月里朦胧的烟雨洒落,留下风中少年碎雪般的儒雅。人未至,便又雅逸若幽兰般的灵气飘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他这声音很好听,苏璃凰缓缓地偏头看去。楼阁之中,步入一人。白衣飘然,似春风掠过,陌上公子,仪态风流。他容颜出众,气度怡然。似绝地空谷之间,一朵兰花轻绽。
修亭?上尘摸着自己的玉佩,禁皱着眉头。修亭怎么……他也……
龙九苒似乎也看清楚了阁楼上的人,拽着苏璃凰,俯身附耳小声私语,“他不是……”
苏璃凰点了点头,“嗯!”
“先生今日可还是讲昨日的故事?”
先生摇了摇头,“我游历世间,路过载州。听得一故事,今日便讲这个!”
“那载州是戎国南边最后一座边城。载州城南有一位说书的小先生。十余年来讲得都是同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讲了十余载还有人听?”怕不是都背的下来了。
“载州以南五百里,便是英骨关。再向前百里有个峡谷,被人唤作‘英雄乡’。以前啊!这英骨关不叫英骨关、英雄乡也不叫英雄乡。至于以前叫什么名儿也不重要了。”
“长君可曾听过这个故事?”南暮云看着神色微恙的苏璃凰,开口问道。
苏璃凰不语,端着酒杯细细的品尝,苦涩,让人回味的酒香,荡即回肠。
记忆中,树下红衣戎装的女子握着小孩的手,一笔一画的教着她练字。眼中带着对爱子的温柔,桂花飘零,好似一场秋雨,军靴踩在满地的桂花上,夹着香气沁入靴中。
又听先生道:“英雄乡,英雄乡埋了十余万戎国铁骨铮铮的将士。那是宁战死、不后退的猛士……十万英魂,那是什么概念?可谓家家有烈士、处处埋忠骨……”
听众们渐渐沉寂,仿若身临其境。自己的丈夫、妻儿……再无归日……千里江山,血流不止!
“英骨关有个规矩――前行者,不论君王黎民,皆要步行而过,不可驱车。以免惊得地下英灵……已是这么多年,但凡来往者无一驱车而过。”一是敬畏亡灵,二是永记国耻!
有孙问自家祖父:“爷爷,何为英雄乡?”
老人家沉默片刻,“那英雄乡啊……据说那有处英雄墙,刻着当年血流不干、死战不休的英雄们的名字……据说那有处万剑墓,那有奋不顾身、顶天立地的英雄们佩带一辈子的兵器……据说戎国的战士,都以将名字刻入其中为荣……据说戎国的少年,都以取得那里的宝剑为傲。”他也未能亲眼所见……
先生开了折扇,在阁楼上来回度步,“英雄乡那侧悬崖上有一石像,刻得是一个身着战甲,身胯神驹的女将军。那是戎国的国母――楚后!据说那是戎皇一笔一划刻了整整三年刻成的。那是戎皇的妻子,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一生挚爱!为了楚后,戎皇没纳过一女。即便登基为帝,后宫空悬,也不曾进过一个妃。”
有少年问道,“先生,果真有这般奇女子?”
老一辈历经过戎国,叹息一声:“戎国有女!一袭红衣惊天下绝色,一身戎甲尽显巾帼之姿。”
南暮云沉思道,“戎皇当真再无娶妻?”自打戎国闭国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来自戎国的故事。
一直不作声的龙九苒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青梅竹马、年少夫妻、半生守护、毕生知己……”楚后走了,戎皇再难找到第二人像楚后一样的人了……
“楚后生前便是一位英姿不凡、身份尊贵的将女。替父长驻边城、替夫征战四方。护的是一方安宁,守的是一方太平……她终是战死在了沙场。据说那日天降飞雪,下来整整七日。盖上了那用鲜血染红十里的江山。十万英魂,天地共墓。是何等凄凉……”
“也是那一年戎皇疯了一样把自己关在皇后寝宫;也是那一年摄政王披上战甲带兵南伐;也是那年五岁的皇储殿下一改自称为‘孤’。做坐在龙椅上,监听国事。”
说着说书先生哽咽唱道:“捶胸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百将冤。君不见,青山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走吧!”故事也听完了……
小舟尾头的摆渡丈人应了一声,向湖边靠去。
熟练的摆渡动作,在清波微荡的湖面激起一阵阵涟漪,带着思恋,带着温愁,悠悠推向远方。
待苏璃凰一行人离开后……
铮铮空明的琴声,如来自苍穹分享大海一般夹杂着晚霞的余晖,在幽空中,一波一浪的涌着,不停发出仙乐碰击者山谷之壁,回旋、盘空,琴声优美宛如来自古的天籁让人沉醉,让人流连。
少年郎君,坐在舟头,膝上横放一架古琴,头戴羽冠,三千青丝披于后,一身白衣飘然内衬紫锦,襟绣格纹。
系锦带、配香草、挂玉环。宽大的衣袖搭在舟的两侧,仍长袖拂过水面,划过一阵阵涟漪。
微微抬起了头,浓淡适中的柳眉下,一双深邃平静的双目摄人心魄,似那一池秋潭。淡然无波,但却掩盖不住那睿智,挡不住那灵动与狡黠。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浮动。
不由让人羡慕,这是谁家少年郎——
少年看着远处离开的画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