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回来忙活了两天,日子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收拾秋的时候,大伙都有各自分配的工,常山家人口多,负责的地也多,这个月有得忙呢,不过也有好处,工分也多。陈大夫体格没有梁老爹那么好,梁老爹壮得很,六十多岁干起活来也没几个比得上的,毕竟是骑马长大的。陈大夫不一样,这些年自己过,清清爽爽一个人,倒是没毛病,不过一瞅就是手艺人的样子,有点瘦。梁原自然不能让老头跟着一起忙活,正好老太太这几天事情多,家里的事忙不过来,就让陈大夫在家帮着带小周周,一大家子人天天围着领巾子就在地里和场院忙活。
黑土地上到了秋天再次热闹起来,七八岁的小小子,七八十的老太太,能走的动的都跑到地里忙活着,队里的粮食多了,自己家分的才能多。人家说,贫下中农是伟大的,可他们自己并不觉得,或许是习惯了,从他们的父辈翻山越岭从关里到了这片黑土地,他们的日子一直这样过,人活着就是要干活的。阚家原本也是挺大户人家,如今一家只剩了四口人,五十岁的阚老哥,大儿子一家,还有个七岁的小孙子,如今到了秋收,有痨病的阚老哥和没麦秆高的小孙子也都跟着下了地,平凡岁月,谁活着都不容易。
陈大夫能不下地在家看孩子在庄子里其实是个挺稀奇的事儿,梁老太平时就不咋出门,不过手脚利索,在家里也不闲着,大伙没人说老太太不对,可到了陈大夫有人心里就不平衡了,他们也不知陈大夫底细,就知道常家来了个亲戚,六十多岁的老汉,吃喝住都在常家,还不下地干活,五十多岁的大姐们一边闷头割麦子嘴里一边吵吵着,“这老头可真没眼力见,俺瞅着挺立整个人儿,咋就这么懒,谁家六十岁老头没下地干活?老梁大叔也六十多了,大小伙子都比不上,他咋地,比别人多点啥啊?要俺家有这亲戚,得撵走不可!”
陈大夫平时不出门,外面的事儿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老头也就笑笑,别人的话,跟他有啥关系,他这辈子没有一天背后是安静的,可自己照样活的好好的。
后来队里有人找了常山,“二哥,听说你家来了个亲戚,队里可都传遍了,说老头好吃懒做,你可得看好了,别哪天吃了亏!”常山听了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硬朗的脸僵住了,那兄弟还以为自己说中了,拍了拍常山肩膀就走了,常山边背割麦子边想,这事得跟王林说一声,让他给社员开会的时候注意点,提一嘴陈大夫的事,只要说老头是大夫,姓陈,绝对没人会再提老头的事。
后面几天果然消停了不少,一家人也没空管那些,收麦子,收大豆,收高粱,收苞米,还得在场院打粒晒干,足足折腾了一个月,立冬了。
前秀山大队人少,但是地多,还能干,山地亩产一般,可加一块量就大了,公社按人头收粮,今年队里的粮比起去年只会多不会少。起码队里每家人都不会挨饿了,队里还养了几头猪,过年还能杀几只羊,这样一算今年这个年又能过得热热闹闹锅里有油了。王林也高兴,当初谁都知道前秀山地少,路还不好走,公社也没多说,就说靠山吃山,让队里自己想招。如今队里发展起来了,公社有让他们退地的意思,王林眼睛一瞪,广播里说了,领导干部说话要算话,贫下中农要当家做主!公社的干部也不敢乱说了,王林精着呢,谁也抓不着他的把柄,要跟他来硬的只怕要出事,也就让前秀山顺其自然了。如今一年到头好日子要来了,队员们就有点想法了,王林看大伙都挺乐意的,就想着也图热闹,特意打了壶酒到了常山家,乐呵呵找了梁老爹,“梁叔,俺找你有点事儿,你家我老叔有空没?俺想着找俺老叔来,咱们队里也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