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栩栩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答应林若诗等到乔昇醒过来,当面和他说清楚,让他死心之后就离开。
她依旧一心一意的盼着病床上的人能早一天睁开双眼,但不同的是,之前她幻想的场景是乔昇醒来告诉她,自己和林若诗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要亲口告诉他那些违心的退场白,就心如刀绞。
但这件事莫栩栩终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小无话不谈的汤晓瑜,因为她知道他们一定会阻止她这么做,不能否认的是现在的她确实需要帮助,但并不需要安慰和开解,林若诗不会轻易妥协,况且...或许乔昇也希望陪他到最后的人真的是林若诗呢,那句“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适时得再次跳入莫栩栩的脑海,这些日子她只顾着照顾乔昇的身体,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任何有可能心痛的细节,可那些也是曾经发生的不争的事实,不是吗。
莫栩栩想到之前任煜晨来的时候跟她说有需要尽管找他帮忙的客气话,思虑再三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她需要他的帮助,毕竟这场散场的戏,需要一个专业的演员,不然到时她怕自己无力支撑到表演结束。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场散场的戏码这么快就要上演了。
乔昇昏迷的第37个日夜之后,终于醒来了。
莫栩栩还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她拿着病房空调的遥控器调着室内温度,这间病房由于是独立式空调,所以不受医院中央空调的控制,中午时分温度越发升高,她摸了摸乔昇的额头感觉到微微渗出皮肤的细汗,于是问了护士调低一些温度会不会影响到病人的身体,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还在研究调低多少度比较好的时候,就听到了病床那边轻微的声响。
拿着空调遥控器的莫栩栩无意识的扭头看向病床,微微睁开双眼的乔昇用迷离的眼神正望着她,一声不吭。
起先莫栩栩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些日子里她曾无数次的感觉自己看到乔昇睁开了眼睛,但每次确认之后都是失望透顶的情形,现在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边,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双微睁着的眼睛,试探性的轻声喊道:“乔昇?”
被叫到名字的人似乎还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他缓缓得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单就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眼前站着的女孩情绪大变,她激动得甚至忘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遥控器落地的瞬间,莫栩栩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无比煎熬得支撑着自己,而乔昇醒来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她赶紧按了一下墙上挂着的呼叫器,告诉护士病人醒过来了。
而终于缓过劲来的乔昇,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梦见你了。”
莫栩栩想问他梦里是什么样的场景,但被匆匆赶来的医生和护士打断了,他们进来让她先出去等待一下,需要给病人进行全面的检查,莫栩栩则到走廊里面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其他人。
得知这个好消息的众人不多久便聚集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完之后告诉他们病人现在还比较虚弱,需要好好静养,但身体基本已无大碍,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赵小天迫不及待得冲到病床前,激动的说着:“谢天谢地,昇哥你终于醒了,这些天我们都要担心死了,你醒了真的是太好了!”
“是啊,乔昇欧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什么的,可以说话吗?”汤晓瑜也开心得问道。
乔昇的母亲在来的路上已经把乔昇醒来的消息告诉了乔昇的父亲,她内心此刻也兴奋不已,但还是尽可能的用沉稳的语气说道:“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我跟你爸也就放心了,你爸现在在国外有些重要的事,处理完马上就过来,”说完看着一旁的莫栩栩,接着说道:“昇儿,你昏迷了一个月,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但是最担心你的是栩栩,这段时间她日夜寸步不离的照顾你守着你啊。”
一直听着大家表达完内心的激动之情,柳雪将手轻轻搭在乔昇的母亲肩上,也开口道:“伯母,您现在也可以放心了,乔昇没什么事,”然后看着病床上的人继续宽慰的说道:“乔昇,你先好好养身体,公司那边不用担心,电影的进度也没有耽误太多,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再谈这些事。”
莫栩栩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很奇怪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或者说她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说起,乔昇轮番看着说话的每一个人,最后把目光锁定在欲言又止的莫栩栩脸上,他也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此刻的两个人除了看着彼此以外,竟都无法启齿。
周围的几个人目睹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模样,刚刚激动的心情也都转化成欣慰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乔昇的母亲微笑说道:“我再去找医生确认一下详细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
其余几个人也都心照不宣的回应着要去帮忙,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病房。
只剩下莫栩栩仍然站在病床旁,看着眼前的乔昇,她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他身边啊,为什么却像是许久未见到一样。
而乔昇看着她,竟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里,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以为那就是现实,以为自己并不会从那梦境里走出来,因为那梦境是如此的真实——
林若诗在他的面前自杀了,准确的说是假装自杀了,他清楚的知道她的把戏,但他们认识十几年了,他一直把林若诗当妹妹一样,尽管平时她的一切事,他都毫不关心。
但他明白林若诗对自己的感情,十几年来她从未放弃,就算自己根本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天拍戏中途,林若诗并没有和其他人说什么就离开了片场,就在他结束了自己的拍摄工作,开车马上就要到家的时候接到了她的电话。
“乔昇,你来我家吧。”她说。
“不去。”他干脆的拒绝。
而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好,那我接下来会做一件让你一辈子都后悔而且无法弥补的事。”
当他调转车头开到林若诗公寓门口,进门之后就看到了满地的酒瓶和握着刀子割着自己手腕的林若诗,他夺下刀子扔在一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的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把戏。”
“但你依旧来了,不是吗?”林若诗笑容诡异的说:“你始终是担心我的。”
他不由分说的扭头便往外走,但被林若诗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说道:“乔昇,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不离开我,哪怕是死,我都愿意。”
“放手。”
“我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身后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喊着。
这喊声顿时令他心生厌烦,他使劲拉开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就要继续往外走,手刚刚放到门把手上,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乔昇,你要是走的话,我现在就割下去!”
他扭过头看向拿着刀的林若诗,问着:“你非要让我厌恶你,是吗?”
这句话仿佛刺痛到了林若诗的内心,她犹豫了一会,看似做出了退步,说:“我真的很难受,对不起乔昇,你想走的话也可以,但是我和你一起回去,你不是喜欢莫栩栩吗,我当面听到她说她也喜欢你,我就放手成全你们,不然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说着:不要相信她,你会因此付出代价的。
但梦里的他还是听到自己答应了林若诗的这个要求,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他内心也想听到莫栩栩亲口对自己说她爱他,尽管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他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日渐发酵的感情,但那个笑厥如花的女孩,柔软的双唇间如果说出这三个字该是多么美妙的声音,他想着那个场景,甚至忘记了车的副驾驶上坐着的是林若诗。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他无法预料到,梦里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手术室里对莫栩栩说了对不起,他轻信了林若诗的谎言,看着林若诗把她推上车,他很怕那个女孩会受到一丝丝伤害,就算自己不会从手术台下来,他也不怕,但想到莫栩栩会因此伤心难过就心痛的无以复加,所以他想对她道歉。
而下一个片段是他梦见自己醒过来了,林若诗用手里的刀子割着的不是自己的手腕,而是莫栩栩的手腕,他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身体无法动弹,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响,看着莫栩栩手腕上汩汩留到地上的血,他惊恐得睁着眼睛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里涌起一股呼啸而过的疼痛,是那种明知道自己在做梦,也仍能清晰感觉到的痛楚。
眼前的场景瞬间就消失了,他回到了家里,沙发上的莫栩栩在看着他们为任煜晨新歌拍摄的MV,一边看一边沉醉的咯咯笑着,他就在她旁边看着她,而她仿佛就像看不到自己,出神地望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她在看谁呢,是我?还是任煜晨?
好像汤晓瑜说过她喜欢任煜晨那种类型是吗?
可这些日子里,这个女孩每天都在对着自己笑啊,他想弄清楚难道她始终没有爱上自己吗?
他决定要亲耳听她讲出来,于是开口叫她的名字:莫栩栩。
但沙发上的女孩仿若未闻一般,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
他只好继续一遍又一遍的叫着:
莫栩栩,莫栩栩,莫栩栩......
一遍比一遍显得更加急切,而伴随着这越发焦急的心情,自己竟真的醒了过来。
莫栩栩此刻在认真地看着自己,梦里那被无视而倍感慌张的感觉才得以消散,乔昇看着眼前的女孩,终于真正的发出声音:“我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