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赵小天急忙走到医生身边问道:“昇哥...他怎么样?”
“病人大脑严重受伤,右侧脑室受压,刚刚进行了紧急抢救,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送到加护病房观察24小时,如果没有出现异常情况,才算脱离生命危险。”在医生解释情况的同时,几个护士已经推着病床向走廊里面走去,而刚才还坐在地上的莫栩栩被柳雪搀扶着站起来,眼里紧盯着病床上面带着氧气罩的人,一路跟着向里面走去。
急诊大厅的走廊最里面有一个门口挂着‘重症监护室’几个红色字体门牌的病房,莫栩栩两人被护士挡在门外,她很想求护士让自己能进去看一看乔昇的情况,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一宿的缘故,此刻感觉从脚心到心脏都冰凉刺骨,天旋地转般炫目的感觉又瞬间涌上了颅腔,接着仿佛像随风飘扬的柳絮一样双脚瘫软,倒在了地上。
醒来的时候,莫栩栩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四周全部是雪白色的房间里,一时间竟没有想起发生了什么。
床边椅子上的汤晓瑜看到她醒了过来,连忙关心得询问道:“栩栩,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莫栩栩没有着急回答,昨晚的回忆一下子涌进了脑海,她看着汤晓瑜,问道:“他,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让汤晓瑜一下子感觉很难回答,她犹豫着答道:“嗯...还在观察,医生说需要到明天早上做第二次检查。”
“我能去看看他吗?”
“现在还不能,而且警察现在在外面,他们说需要问你一些问题,”汤晓瑜斟酌再三,又补充着说道:“栩栩,你要是觉得不想说,我先告诉他们说你身体不便,明天再来?”
莫栩栩垂下眼眸,低声说道:“我现在说不出来,可以等明天乔昇没事了再说吗...”
“好,我去跟他们说,栩栩你再躺下休息一会。”说完,汤晓瑜站起来走出了病房。
看着汤晓瑜把病房的门关上,莫栩栩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咸咸的泪水在脸庞上留下了一条曲线,一直蜿蜒着滑过嘴角,她感觉到被泪水蹭到的下嘴唇有一丝疼痛,条件反射地舔了一下才发现那里已经在昨天被自己狠狠地咬破了。
她找到枕头旁边放着的手机,拿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7月13日15:42。
原来七月是这么伤感的吗,先前她还以为今年的七月应该是明媚灿烂的,现在心口被压得紧紧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汤晓瑜身后跟着进来一个年级约莫50岁左右的妇人,虽然身姿不再曼妙,但体态十分优雅,只是此刻妇人的脸因焦急而平添许多疲态,莫栩栩稍作回忆,就想起了在婚礼上见过这个人,是乔昇的母亲。
她伸手想要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正准备起来,只听对方说道:“躺着吧,听说你也很累了。”
尽管对方这样说,但莫栩栩还是坐了起来,嗓音沙哑着说道:“我没关系的,阿姨您先坐。”
如果被别人听到已经嫁给自己儿子的儿媳叫自己‘阿姨’一定会觉得很不礼貌,但房间里面的三个人全都心照不宣般的没有在意这个称呼,汤晓瑜见长辈已经落座,便说道:“我跟警察说了让他们明天再来,柳雪和小天上午回了趟公司,应该...”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没说完话的汤晓瑜走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正是柳雪和赵小天,一进门看到莫栩栩已经醒了,便急忙问道:“莫姐,你醒啦,好点没有?”
莫栩栩回应道:“我没事。”
两人看到乔昇的母亲也在场,打了声招呼,柳雪客气得问道:“伯父没有过来吗?”
“他在和主治医生沟通乔昇的状况,我先过来看看栩栩,顺便也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
柳雪一听也跟着附和说:“这个我们也想知道,但是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栩栩现在心里应该也不是很能一下子接受,所以...”她想说所以能不能先不要逼莫栩栩讲事情的经过。
莫栩栩明白她的好意,但也知道虽然乔昇的母亲看起来沉着冷静,其实内心一定不比她好受多少,况且该说的迟早要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措辞,她开口道:“阿姨,雪姐,其实昨天晚上......”
她把从昨天晚上接到林若诗电话到出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然后雪姐她们赶来看到的就是乔昇在急诊室抢救的情形了。”
在场所有人听完之后都没有立刻说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赵小天率先开口道:“林若诗这个人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从她和公司签约之后,就总是找机会出现在昇哥身边,我还以为她像其他人一样就是单纯的迷恋昇哥呢,没想到他们从小就认识啊。”
乔昇的母亲听他说到小时候的事,缓缓接道:“若诗确实是我和乔昇父亲的一个好友的孩子,他们小时候我们两家也曾经希望让他们长大之后能发展一下,但因为从小看着他们长大,越发的感觉若诗那个孩子性格有些偏执,所以慢慢的也就不再撮合他俩了,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阿姨我不知道我这么说合适不合适,”一旁的汤晓瑜听完前面几个人的话,忍不住说道:“但是林若诗真的太过分了,不管多爱一个人或者多恨一个人,也不能这么做啊,乔昇这明显是为了救栩栩,不然她那种人没准会拉着栩栩同归于尽的。”
刚刚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莫栩栩没有说当时林若诗给她看了手机上的微信聊天记录,她说不出口,这件事她想等乔昇醒了亲自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小天听到汤晓瑜义愤填膺的措辞,也跟着气冲冲的说道:“是啊,昇哥肯定是怕莫姐出事,所以才挡在车前面想阻止林若诗开走的,现在变成这样,就应该让警察把她抓走,最好判刑坐牢,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莫栩栩听着这两个人尽管稍显吵闹但实则在替自己抱不平的言辞,心里也明白他们是希望自己能好受一点,但乔昇仍然在重症监护室躺着,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真正得平静下来,她现在不想知道林若诗会不会被抓起来,也不关心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只希望乔昇能好好的醒过来。
柳雪见汤晓瑜和赵小天越说越气愤,出言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乔昇能安然无恙,咱们还是先祈祷他能渡过今晚的观察期吧,还有,”说着她看向坐在病床上的莫栩栩,说道:“栩栩,你好久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要不然你身体撑不住的。”
“雪姐,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阿姨你和叔叔也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一定很累了,我刚刚订了医院附近的酒店,你们先去休息一下,现在乔昇在ICU,咱也都进不去,在这等着也于事无补,我在这陪栩栩守着就行。”柳雪不愧是光影的王牌经纪人,即使在多么艰难的处境下也能沉着应对。
但可想而知乔昇的父母也不可能到酒店去等结果的,乔昇的父亲回来之后和他的爱人说了几句,基本和医生在手术室门口说的情况一样,柳雪让赵小天去买了一些吃的东西给大家,但一屋子人并没有一个人吃的进去,就这样一直等在莫栩栩所在的病房里面。
这天晚上应该是房间里面所有人最难熬的一晚,而对莫栩栩来说,她的心里还重重地压着另外一件让她痛彻心扉的事,但现在乔昇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并没有等到24小时安然过去,7月14日凌晨的时候,病房外突然想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让病房里面的几个人瞬间精神紧张起来,还没等大家从病房出去查看情况,一个护士便推门而入,对着屋内的人急促地说道:“刚刚给病人做了检查,发现他颅内出现出血情况,医生要进行第二次手术抢救,已经送去手术室了,我来通知一下家属。”
这话一出口,赵小天和汤晓瑜面面相觑,他们分别看向房间内的其他人,而莫栩栩闻言首先冲出了病房。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陪在距离乔昇最近的地方,她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但起码让她能第一时间看到乔昇出手术室也好。
从前一天下午到现在她滴水未进什么东西都没吃,胃里有如一团烈火在燃烧,但她感觉不到一丝饥饿,看着手术室门上再次亮起灯,内心开始祈祷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手术能快一点做完,可又那样害怕着时间过得太快,她怕会听到医生说那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而她身后的其他人也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目光紧紧得锁定于手术室的大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眼前的手术室始终大门紧闭。
莫栩栩想,她一定会永远记得7月13日和14日这两天,在这两天里她经历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两个不眠夜。
等到医生出来的时候,大家一起围上前来,医生眼神正定的对着等在手术室门外的众人说道:“手术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之后还是先送到重症观察一天,然后会转到普通病房,家属就可以探视了,但昏迷会持续一段时间,一般会在两周到十二周左右苏醒,这就要看病人本人的意识状态了。”
众人听到医生说完,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地,病床上乔昇依旧戴着呼吸器,被护士推到了加护病房,乔昇的母亲看到儿子此刻面无血色的脸终于还是掩面哭泣起来,再坚强的女人,终究也是一位母亲,乔昇的父亲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肩低声安慰着。
莫栩栩眼睛还是红红的,她目光追随着乔昇所在的病床,但身体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挪动,汤晓瑜看着闺蜜精神恍惚的模样,走到她身边心疼不已的说:“栩栩,医生也说了,乔昇欧巴没事了,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你也振作一点,毕竟他醒来也需要你啊。”
尽管病床早已被推进了加护病房,但莫栩栩依旧看着刚刚的方向,听到汤晓瑜说的话,并没有扭头回应,而是用极小的声音仿若在对自己说话一般:“他需要的,是我吗...”
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汤晓瑜见身边的人很多,悄悄的拉着莫栩栩走到离他们稍远一些的位置,认真的问道:“栩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莫栩栩这才抬起头看向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哪怕可以瞒过所有人,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一定会发现,况且其实她也希望能有个人告诉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于是她开口说道:“其实,林若诗给我看了乔昇给她发的信息,他说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你现在还觉得乔昇心里是喜欢着我的吗...”
“乔昇真的这么给她发的信息?”汤晓瑜震惊的确认道。
“真的,林若诗直接给我看了她的手机。”
可这不可能啊——汤晓瑜心里想着,她不可能会感觉错的,乔昇和莫栩栩这段时间的事她几乎全都知道,而且单从乔昇看栩栩的眼神就能看得出他对栩栩的感情有多深,怎么可能给林若诗发那种信息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但汤晓瑜了解自己的闺蜜,就算自己现在这么说,莫栩栩也一定不会相信,所以这件事自己一定要调查清楚,不然莫栩栩往后可能都不会开心起来了,因为她看得出来,莫栩栩早已经完全的陷进这段感情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