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大门口吹了进来,凉意渐浓,袭夜额头上却已满是汗水。破天抬头看了一眼紧紧抓住藤蔓的袭夜,胡乱拽了一把叶子便飞奔过去。
“需要怎么做?是你吃掉还是捣碎了涂在伤口?呃……不对,你也没有伤口,看来只能吃了!”
破天自言自语着,将叶子一把塞进了袭夜的嘴里,袭夜咀嚼着,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
“不是第一次了吧?到底是谁要害你?”
袭夜苦笑着摇了摇头,唇畔多了一丝安慰。他这次虽然有长进,却没有下重手,如果剂量再多一些,恐怕她也就没命了,他的心里还是不愿意自己出事的吧?
“师兄何出此言?你也看到了,我这院子里满是药草,这些人我又一直与它们为伍,谁又能给我下得了毒?不过是刚才在洺室歇息的时候忘了将有毒的药草撤去,那些丫头们没有注意偏偏燃了相克的香料罢了,要不然我又怎么会知道如何解毒?”
她真的不是第一次被下毒,过去的几年里每天都要上演几次,而那个下毒之人便是那个混小子,从一开始的心狠手辣到后来的有所收敛,再到现在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解起毒来如此的顺手拈来,就算他现在出了谷,自己也不用害怕他会吃亏了。
破天拍了拍袭夜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他的师妹真的跟那人说的那样吗?破天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兴许是自己过于轻信于人错怪她了也不一定。
破天与袭夜同是蓝色衣衫,袭夜注意到时脸色微红,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任由破天扶着往花厅走去。路旁满是树木,将阳光遮了个七七八八,这个对自己就像父亲一样的人此刻终于又出现在了自己身旁,莫名的踏实。
“师兄,在谷里的这些时日袭夜常常会想起在幽冥的日子。那时候主子待我们很好,您比我们年长好多,时而严厉时而不靠谱的带着我们瞎胡闹,主子好几次下定决心要罚你,最后都一笑了之。祭月师姐跟焚阳师兄也会跟着咱们胡闹,只不过那时候他俩总是一个阵营,每次你护着我,他们都会调侃我就像您女儿。”
“是啊,像女儿,你们都像我的儿女一般。我跟着老主子那么多年,又是看着主子长大的,与你们差了好大一截,不管你们中谁出了事,我这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破天深吸了一口气,要是他的女儿还活着,也跟袭夜差不多大了吧。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碰到袭夜的那天正好是他女儿的头七,妻子怪他不顾惜他们母女,女儿离世都没让他看上一眼。他与袭夜也是有缘的,要不是自己偷偷去女儿坟头祭奠晚归也便碰不到袭夜,也就没有后来这些了。
破天的眼眶有些红,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总爱想起陈年旧事,眼眶浅得连泪都留不住。要不是那个神秘人拿出了主子的信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如今见到袭夜,他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谁。
“袭夜,师兄暂且以长者自居,有个问题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如果一个看似很老实本分的人说谎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破天想点一下袭夜,如果她真的内心有愧一定会有破绽可查,他低下头盯着袭夜那张毁得面目全非的脸。心里又是一疼,受这么大罪,就算是曾经做错过,但她保住了主子的血脉也可以将功补过了吧?
“谎言既然是谎言,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听的人知道真相,听的人要是知道那是谎言那就听听好了,为什么非要弄清楚让彼此都下不了台呢,您说对不对师兄?”
飒飒秋风起,何故问前尘。,徒留萦绕不散的落寞使人空悲切。袭夜抿了抿唇,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其实她明白师兄想问什么,可是现在自己这副模样该怎么回答?什么样的答案又会让他让那些心存疑惑的人满意呢?怕是不管自己怎么解释都会换来一声叹息。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破天伸手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重新将袭夜搀好。这山里的风就是不解人意,偏偏在这个时候将袭夜的衣袖吹起,露出了满胳膊的疤痕,大大小小,纵横交错,像一条条蜿蜒的小河,不知道最终汇聚到了哪里。
袭夜赶忙伸手将衣袖攥在了手心里,心里清楚师兄已经看到,兴许自己这动作在他看来已是有些做作,可那又如何,总比让它们暴露在外人跟前要好。这一条条一道道都是自己亲手刻下的,当初就为了这满胳膊的伤疤阿音躲房里十多天未曾露过面。他是恨她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可是正因为清楚,她更要将那些恨连根拔起,他是自己用命护下来的人,她怎么可能允许他有事?
“师……”
“没什么的,都已经过去了,师兄莫要再追问。前边就是花厅,我已经好多了,师兄还是放开我吧,咱们这个样子让那些小丫头们瞧见了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们可是对师兄甚是喜欢呢,一会儿师兄要是碰到什么行为过激的小丫头可要多多担待了。虽说我是他们的主子,可是谁让我是虽然正值大好年华却是容貌受损的男子呢!”
袭夜格格地笑着,破天这才想起此刻的袭夜是男儿身,尴尬的笑了笑,将手松了开来。袭夜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残留的汗渍,将帕子塞回了袖口。破天瞥了一眼那帕子上的花纹,竟然是幽冥的绿荷。绿荷仙子的称呼犹在,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否还是幽冥的那个飞针无人能敌一心护主的绿荷仙子。
破天将目光移向远方,将扇子取出拿在手里打开,江山图上的血迹未干,一股咸腥扑鼻而来,破天耸了耸鼻子,又将扇子合了起来。
“那年幽冥一别,你与主子便再也没回去过,没想到她竟然再也回不去了。袭夜,我想见见主子的孩儿,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