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吗,惜宁宫的那位快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前几日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一众宫女端着送往各宫的食盒,在惜宁宫的门前交头接耳,时不时撇向一旁禁闭的大门。
一个身材略胖面容稍微年长的宫女,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我岂能瞎说,听说昨日皇后娘娘来了趟惜宁宫,就被里面的“人”抓伤了脸,皇上发了大脾气,说惜妃娘娘疯了,甚至将刚出生的小皇子都抱出去了,交给了皇后娘娘抚养。”
说到这她顿了顿,深深的叹了口气却终是摇了摇头。
“这惜妃娘娘也真是可怜,被亲姐姐夺了皇后的身份,如今连自己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小皇子也拱手让了人,实在是可怜。”
“可怜什么可怜,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最留不住的就是亲情,只能怪惜妃她遇人不淑却又不自知,落得个与侍卫通奸,私相授受的罪名,你也别可怜她了,她走到如今这一步只能怪她自己,识不清身边人。”
交头接耳的两个宫女看了看一旁前行的宫人,低着头连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冬日的斜阳透过破旧的木窗折射进来,皇沫言这才从深睡中微微睁开眼,近日她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其实她的身子一向都不好,从儿时被苛待,早就没了底子再到早产,生下现在的孩子,她的这条命便早已少了一大截,而今不过一直撑着,撑着再见那人一面。
破旧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她早已没了力气起身,看着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她尽量扬起一抹笑。
“你来了。”
来人没有多言,甚至于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叫朕何事?”
看到这她不由得心中酸楚,却还是扬了扬嘴角。
“虽然你不想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那孩子是你的。”
说到这一旁的帝王猛的靠近,骨节分明的手握上了她纤细的脖颈,他的双眼散发着如同野兽的光芒。
“你还要骗朕。”
因为窒息让她脸庞逐渐发红,但她还是奋力直视眼前的男子,她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我的孩子不是孽种,他是你的孩子,哪怕你不信,我与他也是清清白白的。”
男子青筋凸起,看着她眼底冰冷。
“你固来喜欢做戏,我又怎知你哪句是真那句又是做戏骗人。”
皇沫言笑了,她笑的苍凉连带着扯动了胸间的伤口,疼的她微微皱眉,奈何男子未曾多看,便也未曾发觉,若是他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女子厚重的宫衣下,早已血流不止的伤口,伤口丑陋不堪流脓溃烂。
他静静凝视了她良久,温柔的手拂过女子的面庞,似是说给她听又似说给自己。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我说一句真话。”
然后他松开了扣住她颈间的手,似是再也不愿意多留,年轻的帝王甩了甩衣袖,离开了腐臭发霉的冷宫。
看着消失的身影,皇沫言静静的瘫倒在了地上,额头抵靠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想这是第几次,第几次他不信她了。
好似多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多年前西姜国
“不过是个奴婢生的下贱胚子,莫要觉得比我们高贵了多少。”
浣衣局的宫女呲起了有些发黄的牙齿,对她低声唾骂,少女只当被狗咬了口。
没有作何反应,拿起了一旁早已换洗好的衣物,走出了浣衣局,那群老宫女对着远去的身影捂嘴偷笑。
“我若是她早就三尺白绫,一脖子吊死了,哪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一个长像略佳稍微有些品阶的年长宫女道,一旁的娇小宫女拉了拉她的衣袖。
“你别这么说,公主人很好的。”
年长宫女冷笑一声。
“谁不知道她,一个下作宫女生下来公主能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言语皇沫言觉得自己当真听的多了,不算什么,其实她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她当真是西姜最无能的一个公主了,也不怪他们说。
皇沫言是姜王最小的一个公主,出身寒微是众皇子中最不耻的存在,只因其母是皇后身旁的一个贴身奴婢韶华,韶华在皇后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拼尽所有夺得了皇上的宠爱。
是宫中第一个以宫女爬到皇妃之位的妃子,也是在那时皇后将二人试做了眼中钉,韶华一共得了两个孩子,皇沫言是她的第二个孩子。长女被皇后以培育之名揽进凤仪殿,从小未曾待在韶华的身边。
而在生母身边的皇沫言,被其母试做争宠的工具,美丽的女子她会为了年轻的帝王多来看她,在年幼的女儿腿上狠狠地拧掐,那时幼童便会哇哇大哭,帝王每次都会来。
帝王的宠爱总是转瞬即逝对女子也只是桃花笑颜被一时灼了眼,不曾多加迷恋,他疼爱她却又自虑,不加偏宠。
在朝堂中又是位出了名的仁君,子女居多,从不缺子孝
后来年轻的君王也渐渐腻了,女子在后来会将年幼的孩童在冬夜推进后院的冰池,少女时常会冷的手脚发麻,在第二日高烧不退。帝王终是无奈还是会来时常关顾。
皇沫言第一次遇见南褚煊是在八岁时,秀眉微挑的少年好不美貌,看到少女从冰冷的池中慢慢爬出来的时,眼中溢满了不屑。
“庸俗。”
青衣少年扶了扶一旁的古琴,冷冷道了句,便打算离开,他实在厌恶这样的女子,用尽心机,心思阴沉。
少女拧了拧身上未干的衣物追上他,他的个头不高身材更是显瘦却走起路来丝毫不曾含糊。
少女追的跌跌撞撞,在后面追了他很久少年也未曾回过头,看着她紧追不放,他终于还是神情不耐的止了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说我庸俗。”
他微微一笑却显得极其嘲讽。
“用自己的病来博得同情,这当真庸俗,但,世人总会偏向于弱者,你却也不蠢。”
少女的小脸沉了沉,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问出了声。
“那若是这本就不是我所情愿的呢?”
少年又笑了,他的笑很好看,她想那是她看过最好看的笑了,然后他语气嘲讽道。
“身在乱处,身不由己,便只能保持自心。”
迎着朦胧月色,少年缓缓转过身,月色铺盖在他身上,让人朦胧的看不清神色。
“但,这皇宫很大,保持自心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