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三日后取”力透纸背的文字上摇曳着一朵素线勾勒的木槿花,栩栩如生。
朝暮楼问世之前,若有人知晓,冷硬如玄铁竟也能展现这般婉约绰姿,定是要称赞一番这鬼斧神技。爱好于工艺者,甚至会绞尽脑汁也寻得一件作为珍藏。
而朝暮楼问世后,凡有人在家中看得此物,怕是要将一生珍藏尽数备好,用于陪葬。
说起来,这朝暮楼也是江湖一大奇闻。
传闻六年前某一天,江湖悬赏榜上的前十个杀令全被一横空出世的少年郎接下。而就在当夜,身处各地的十人皆被人悄无声息的一招致命,下手之人的动作极其利落狠绝。且在他们尸身旁都留着一枚相同的,玄铁丝制成的木槿花。
木槿,又被世人称为朝开暮落花。
暮落之后,花眠,人亦长眠。
自此一事,这位少年郎便一夜成名,虽无人知其来历,但在江湖中已成了一个不容小觑,同时更是一个人人都忌惮的存在。
然而事情并未停止,在那之后,每隔一月那位少年郎便会出现一次,且一出现,便又有十人再也永远看不见那明日朝开的木槿。
如此过了三年,无论榜上的那前十人身隔多远,身手多高,身世多贵,皆逃不过暮落之命。那位少年郎也仍然寻不着踪迹,只一月现一次身。
在第三年时,江湖上横空出现了一个情报暗杀组织——朝暮楼,楼主名秦非,以那玄铁木槿为令。千金一令,择令而行。
自朝暮楼成立三年以来,所应任务无论艰险如何,皆于子夜前达成,从未失手;若与情报相关,十日之内必有答复,也从未失信。
巧锦阁
今日,这传闻中的木槿令突然出现在巧锦阁,要求怪异,还与阿初有关,真不知以后会如何。
黎巧儿拿起桌上的纸条,看着上面几个刚劲大字透出的不容分说的霸硬和冷情,面上神情看似平静,实则眼神中却显露出些许不安。毕竟,这朝暮楼不似一般的门派势力,它来历成谜作风狠绝,那楼主秦非更是神秘莫测。若真救的是那秦非,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朝暮楼
夜寻办完事回来复命,弯腰躬身于榻前:“回禀楼主,事情已经办妥。”
已换了一身玄衣的秦非正坐在榻上闭目调息,闻得此报,也不作声。夜寻知晓自己此时应当起身退下,但是今夜之事主上受伤一事实在不同往常,便一直踟蹰不退。
秦非知他未退,便出声:“还有何事?”
“今夜您受伤一事……是否要查?”夜寻问完后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主子向来不喜人擅作主张,既无吩咐下来,也定是他已有所打算,自己逾越了。
然而,秦非只平淡地说了一句:“此事我心中明了,以后再说。”
“是。”夜寻暗暗松了口气,“若无吩咐,属下先行退下。”
“有一事。你去细查景云山上的人和巧锦阁,明日回我。”一直闭着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映着微闪的烛光,墨瞳深深,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是,属下告退。”夜寻躬身退下。
待出门后,夜寻便飞身前往汇事堂。
跟夜梧了解一番后,除了一些重要信息,他还发现了一个问题,便悄声同他说到:“景云山如今只剩那女神医一个,巧锦阁也是女子之所,她们还联系甚密。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有主母了?”
夜梧神情略有惊异,双目直看着他。
“你也觉得有可能?”夜梧消息一向灵通,下次夫人询问,自己说不定可以活着。
夜梧眼睛正视着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成为主上的暗卫。”
或许是因为……夫人想要儿媳妇?
夜寻心里默默地想着,这当然不能真说。所以面上为了掩饰尴尬,假咳了一声:“看你忙累了,说两句放松一下而已。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夜梧不理睬他,继续忙自己的事。
哼,再说多两句,下次要“忙累”的就不只是一个人了。
时客居内,此刻调息完毕的秦非仍然端坐在榻上,他双手置于双膝,仔细地回想着今夜的事情,神情肃穆冷然。
以自己的身手,决计不会有任何差错,只是为何出了意外?
突然,那一刹那似乎想到什么,黑眸瞬时暗黑几分,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当时他正藏身于屋旁的树上,屋内人手中皆燃着一支似香的物什,园内也有一堆干草像是刚燃烧过,一直冒着烟气。
一开始倒没有什么怪异之处,但时间久了,他竟觉得有点神志慌乱,以致后来乱了气息被发现,动手时也精神恍惚出现错觉,最终寡不敌众,这才有了重伤一事。
后来意识错乱,走错了方向,恰巧看到景云山,索性直入深林处,一直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意识,才落在一棵树上隐匿了气息。但也没撑多久,便晕厥了过去。
那些追捕之人追到景云山,便也停了脚步。
传闻这山曾是神医云岚的栖身之所,以前的乱入者皆没有好下场,所以一般人绝不会擅闯。这人虽然身手不凡,但身受重伤又闻了那物,现在还闯了山,不论哪样都不会有好下场。
再后来便是秦非昏厥,身体不受控制落下,正好砸到了下面探头的林初。而突然的坠落感以及林初的惊叫,短暂地唤回了他的意识。于是,在两人即将落地之时,他瞬间反应,右手勾住林初的腰,同时借力一翻,两人错位,由她上他下变成他下她上,左臂触地化力。
最终,两人除了在地上滚了一圈,其余毫无损伤。自己后来气力使尽,再次陷入晕厥。
醒来后,自己的伤已经无碍,同时那玉也被“洗劫”。
那“贼”也是举止奇特,还留下“罪证”,也不知是气急,还是生怕别人寻不到她头上。
既然医术不错,必然真得云岚亲传。
秦非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腿上有规律地轻点着,心中清明地细细计算。
治了这伤,怎么也得回礼才是。
若回了礼,当然也要讨回欠下的债了。
三日后,这帐得好好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