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聚集在了离寒冰圣殿一条街远的区域内。街上两边都是摊铺，堆散着各种零散的香料和宝石，叫买的声音此起彼伏。路的中间是没有来得及清理的马粪和脏兮兮的水果核，泥泞的路上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街上的人却是比以往的时候多了一翻，除了平常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还有许多巡逻中的皇家骑士，他们正四处维护着闹市的秩序，只是人群的喧闹像海浪一样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茶楼、餐馆和驿站里几乎都站满了人，有普通人家，也有贵族和下阶官员。店伙计上菜都成了一门技术活，踮着脚四处穿梭的也有，用绳子吊着托盘上菜的也有，吵嚷的空气里弥漫着浑浊而浓郁的烟酒和菜油的气味。
而就在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里，伊雪独自坐在包间的靠窗位置，注视着远处的情况。
自冰雪节舞会那晚的事件过后，帕尔尼亚就下令封锁寒冰圣殿以及周围的街区，让所有的人都离开那里，以至于这块地方水泄不通。她知道，是那个琪珞近乎狂妄的话语刺激到了帕尔尼亚，为保雪域之珀，他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
看着眼下脏乱不堪的街道和骚动的人群，伊雪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才过去了没几天，就已经是这样的局面，皇家骑士的安排真是糟糕。如果琪珞一直没有出现，这么下去，皇家骑士的治理系统一定会奔溃的。
倒是一个打击他们的好机会。
只是这样的念头出现了一瞬，就被伊雪否定了。毕竟皇家骑士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这个时候应该帮他们，而不是幸灾乐祸。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人扣响。
“客官，茶来了。”
“请进。”
伊雪没有回头，仍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直到一盏茶挪到了她的面前，伊雪下意识地接过，喝了一口，异样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伊雪眉头一皱，放下了茶杯，怒嗔道：
“臭小子，你放了多少茶叶啊，之前怎么教你泡茶你都忘了？”
地封心嘿嘿一笑，扯下了帽子：“你都没看我一眼，怎么知道是我啊？”
“你一敲门我就知道了。”
“真哒？”
“你敲门都只敲一下，还只敲靠近门把的位置。”
“这你都清楚啊。”地封心笑嘻嘻地在伊雪对面坐下。
“小时候我家的门你又没少敲。”伊雪懒得看他。
“对哦，呵呵呵呵……”地封心尴尬地笑了笑，招呼了一声外头的伙计，“这个撤了吧，再要两杯雪芽。”
“好嘞。”店伙计乐呵着端走了那杯苦茶，顺便带走了那顶帽子，轻轻关上了门。
闹市浑浊的风轻拂伊雪雪白的面颊，墨蓝色的发丝微动。
“姐，你在看什么？”地封心凑过去，顺着伊雪眺望的方向看去，惊奇地发现这个位置刚好能看清远处寒冰圣殿门口的情况。那里已经被皇家骑士重重包围，一层一层银色的铠甲在太阳下反射出一片森然的冷光。
“咦，逆玲也在啊。”地封心喃喃道，“她怎么会守在外面……”
“你怎么不呆在公主身边保护她？”伊雪漫不经心地问。
“帕尔尼亚把圣殿里的守卫都换了一遍，顺便把我也赶出来了。”地封心耸了耸肩。
“那你不应该去巡街么，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见这茶馆里有几个第三分队的便衣骑士，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至于巡街么，”地封心朝窗外努了努嘴，“喏，巡不巡都一样，还是这么乱。”
伊雪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有叹息的意味：“真不知道已故的璃渊陛下是怎么想的，会相信帕尔尼亚。”
“你可能不了解，帕尔尼亚以前不是这样的。”地封心也望着远处，神色微微一凝，“以前的他能力高强，又战功赫赫。骑士团还没有分裂成两派的时候，他是骑士团的副团长，地位仅次于堤塔导师，是位很受人尊敬的骑士。”
伊雪转念一想，点了点头：“不过看的出来。能得到冰皇的器重，他一定不简单。可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一场战役。”
“战役？”伊雪有些好奇，“什么战役？”
“你知道南境之乱吗？”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对，十八年了。”地封心的声音淡淡的，“那场战役过后，他就像变了个人。”
“那一战发生了什么？”伊雪不记得听谁说过这些。
“我也忘了，当时我还很小……哎你看，他出来了。”
伊雪向窗外望去，只见帕尔尼亚正在圣殿门口与一队皇家骑士吩咐着什么，然后那一队骑士就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守卫。只是他没有再回殿内，而是与门口的逆玲交谈了起来。
看着远处帕尔尼亚那张枯瘦的脸，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场战役里，他是不是被摧毁了异灵？”
“哈？”
“一个人的异灵越强大，身体机能就越接近年轻时最旺盛的时候，可是你看看他。”
地封心看着帕尔尼亚，咧着嘴笑了：“他有什么好看的，又老又丑。”
伊雪忍不住笑了：“我说的是‘老’的本质。你看这些年艾迪有变化没，璃辰有变化没，可是帕尔尼亚竟然已经衰老成了这样，都快赶得上逸婆婆了。”
“艾迪也没好到哪里去吧，除了脸比我还嫩以外，你看他头发还是白的。”
“这些年艾迪已经恢复很多了。而且如果不是帕尔尼亚，艾迪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你能不能正经点。”
地封心看了她一眼，又笑着望向前方：“很久以前……好吧，貌似帕尔尼亚确实是被毁了部分异灵。不过好像也不是在那个时候被完全摧毁的吧……时间太久远，我也记不怎么请了。”
“不管怎么说，他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有号召力，否则现在的皇家骑士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从一开始就死忠他的也只是一部分，很多都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效忠，或者是被他洗脑了的。你知道艾奇吗？”
“皇家骑士的副团长？”
“他也是自由骑士。”店伙计上了茶，地封心把一杯茶推到了伊雪面前，说，“他原本就归属帕尔尼亚的队伍。在看到帕尔尼亚变得残酷无情之后，他想要离开，但是帕尔尼亚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逼他不得不留在皇家骑士，接着艾奇……哎呀，反正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伊雪的视线移向杯盏：“能让艾奇彻底背叛，帕尔尼亚的手段也够卑鄙。”她望向窗外，帕尔尼亚仍和逆玲在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