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金钱虽不是万能的,但若是不知道要什么的时候,那钱财便是不能放过的。凌风荷又喝了口茶,“点数高者胜。”
墨染点了点头。
骰子在骰盅里翻滚,凌风荷跟墨染分别拿着骰蛊,声音敲击着赌桌前聚集人的心,二楼的人不多,楼下喧嚷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上来,衬得桌上的氛围陡然紧张起来。
凌风荷表情确是不紧不慢的,懒懒得,单手摇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倒茶。两人同时扣在桌子上。
墨染先启了骰蛊,三颗骰子,分别是两个六点,一个五点。
墨染笑道,“有点可惜呢!”
“我的还没开,墨妖王怎么就说可惜了呢?”凌风荷把杯里的茶饮尽了,“你说我是想赢还是想输呢?”
“你还从来没输过。”墨染语气说得笃定。
凌风荷把骰蛊掀开,清一色的三颗骰子,都是三个一。
“赢累了,偶尔想输一下。”
你这句话有些狂得欠揍了!
墨染轻笑。
就算输了,也那么慵懒得像胜利者,像输也是一种施舍,如此耀眼。
不过,她没有输过,这回的输,是他所没有预料的。之前,她从来都不愿输过。
狂得慵懒。钻进骨子里一般。
倒是投了一世,他跟她,有了距离。
不过之前,好像,也没怎么走进呢。
但是,他又看了她漫不经心地把玩骰的那眉眼,嘴角不自觉笑起来:赢也要赢得肆无忌惮,输也要输得无法反驳。
这就是她了。
“喂,你要什么?卖身的是出门对面那里请。”对面是“天下楼”。
“不用。在荷花洒满‘无淮’湖的时候,能有幸邀凌姑娘游船一叙。”墨染语调不轻不重,多着一分君子之礼。
凌风荷把玩着杯盏,并没有回答。
墨染也不催。
凌风荷良久道,“好。”
…………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俯瞰山川,撒上橙暖的热烈。
春影夏露,绿叶繁茂。
是个“好日”。
自凌府出来的八人抬起艳红的大轿,前处轿檐镶嵌了两朵大红花,点缀了一派喜气。迎亲的人着一色的火红花色缎子马褂,吹吹打打乐启,桃花街,长街短街,悉数穿红戴桃,十里红妆,自凌府铺到金府。
“这是谁家成亲啊?排场这么大?”一心“铁杵磨成针”的读书人也被这热闹吸引,出来问问缘由。
“你就知道死读书!还能是谁啊!当然是金府的七小姐要嫁给凌家的大少爷了!”旁边老在街头唠嗑的一老太太说道。
“凌家什么时候多的少爷?”读书人看自己关进书海里面多年,不知道凌家老爷什么时候蹦出来一个儿子,而且还是大少爷,妥实奇怪。
“是最近刚出来了!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有热闹看就好了!”
读书人还是疑惑,随即觉得自己没准真书读啥了,在一同锣鼓喧天中,淹没了乱七八糟的思考。
金府,桂园。
“老爷要学梳头干啥?”金府二夫人如烟觉得金伯岚突然的举动很是奇怪,不过细细打量了一下,看到他一嘴压不住的笑意跟又焦急又故作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老爷你莫非是想给巧巧梳头吗?”
言语里带着一分逗笑。
金伯岚向来不懂风月,上回给她别了一个耳饰,差点把她耳朵给拧下来。
金二夫人妥实担心会发生什么血光之灾。
这分逗笑都得金伯岚本来就喜庆的老脸微红:“巧巧娘亲不在了,她母亲该做的事情,都应该由我帮她做。”
刚想建议要不我来帮她梳的二夫人立刻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一时间咽得有些难受。
他是觉得她不配做她的娘吗?
还是在他心里面,他从来没有把她当他的妻子过?
“如烟,咳咳,你就给我示范一下!”十年没求过别人的金伯岚语气老不自然了。
如烟看着他这别扭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了:“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
金府,榕园。
她对着口纸,抿了抿,鲜艳的朱赤色,又用胭脂染了染,艳丽了朱唇,宛若一朵半开的玫瑰。
铜镜里,金巧巧画好了眉,眉下的眼睛似含着春水,似有清波流盼。肤若凝脂,头发梳了半髻,未上霞冠。
她看着铜镜里的眉眼,一时竟升起浮生的陌生来。
本来这日子,她不该愁,但为一股隐愁在眉宇间隐隐浮动。
镜前的红颜顷刻变成了枯骨,爬满蛆虫,红得发青的红唇,还在笑着。
她皱眉站起来,枯骨消失,她还是这副喜庆模样。
她金巧巧马上就要嫁给心上人了,为何突然忧愁现容?
父亲也不知道她换了“庚贴”,那个算命的说她与他八字相克,如果一定要成婚的话,怕没有好归宿。
她偏不信这吉凶一说。
绿影看小姐神色有异,待要细问就看到金伯岚进来,忙扶了个礼:“老爷好!”
听到这声音,金巧巧把钻镜子里的目光挪出来看着他爹,看他笑得傻里傻气地,自己也笑了。
她的爹,有点儿像小孩子了。
“巧巧,爹……爹过来给你梳梳发,给你戴上霞冠。女儿一晃眼长那么大了,爹爹……太开心了!”金伯岚边说边走过来,看着这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儿,嘴角就老往上翘。
“爹,我不嫁了。”金巧巧看到金伯岚眼角的一块湿,突然道。
他拿着紫檀木梳的手一顿,火气差点烧成脑震荡:“小丫头说什么胡话!你要是今天不嫁……”爹这辈子都不嫁你了!
“骗你的!”金巧巧看着镜子里烧成了一把火的爹,调皮一笑。
“丫头长大翅膀硬了,玩到你爹头上了!”金伯岚本来想往她头上一下爆栗子的,但怕破坏她的发型——新娘子是最美的一天。
所以他转而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嘴巴故作恶狠狠的:“都是我给你惯的!”
金巧巧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笑得两靥宛若生花。
他把梳子轻轻地放在金巧巧的头上,梳齿自头顶处咬下,并往发端走,“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金伯岚刚开始说时候还有些打绊,后来就越来越顺畅,梳头刚开始手有些颤抖,后来就越来越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