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清酥得可人,歌舞楼台,小桥黑瓦都在这一方影影绰绰里。目光放远了看,依见远山黛色,有迷雾升腾,像美人围上了面纱。
玉然坚决不看脚下,让四方风景分散他的注意力,当真……艰难!
雨丝微凉,还是打湿了一片衣衫,本来想去明兰阁一番胡吃海喝,对酒当歌的,但雨势渐大,倒真有感冒之嫌,但打道回府肯定不是她现在脑子的风格,且正好看着前方烟雨阁,就直接在那落了脚。
三阁两坊一酒楼,此为桃花镇的特色。
三阁之首为明兰阁,另外两个不分翘楚,其中之一便为烟雨阁。
烟雨阁其实阁如其名,在一川雨意里,阁楼花红柳绿,朦胧秀丽成一番碧玉之派。
主要里面酒也不错。
“师父答应你的抱姑娘可能得再搁会儿,不过这家的酒也是喝完就爱恨嗔痴天上走!”凌风荷一收黄芦伞,就拉着玉然往里面走。
小二未雨三分笑地凑过来:“你看客官就是稀客呀,到临寒阁让烟雨阁蓬荜生辉啊!客官你是楼下坐还是楼上雅间请呀?楼下今个儿正是凑巧了,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我们白雀姑娘刚好今个儿生辰,准备来一首小曲儿。弹唱的正好是《一喜梢头》呢!”
烟雨楼白雀正好也是二八芳华,长得是妖娆勾魂样。与其说是白雀,不如说是不见傲气的孔雀。
白雀其名可谓名动江南,其原因两样,其一是侵略性的美貌,其二是空灵的歌喉。
烟雨阁来的多为文雅之士,并不同于一般的销金窟,白雀的歌喉婉转怡然,让来者闭眼细听,则或喜或默,或忧或郁,皆成一种淡淡的宁。
宁里含着笑,像一川烟雨后出现的那道虹,站立在云海。
凌风荷却兴趣寥寥,用眼神示意玉然,我二楼,你走不走。
眼明的店小二看出来了这两人现如今是这位说了算,刚要再来一番巧舌如簧:“公子其实自可随意去留……”
玉然却道:“还是二楼走罢!她喜欢清净。”
“好嘞!”小二从善如流地应道,“若是客官还有兴致,下面也随时虚位以待。客官雅字间二号请!”
随着戴花的扶手盘旋上了楼梯,走廊处挂着带着清雅蓝的莲花灯,灯是四四方方的总形,灯托处是莲花瓣摆,灯身美人的肖想图,或颦或笑,不一而足。
玉然看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身边至今不发一言的凌风荷的脸上。
“两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含着笑,手一拍,雅间门后就有两个腰肢娉婷的美人,穿得倒是一番素净,却是若出水芙蓉,透着分灵动。
两人轻轻一扶礼,“公子,请让奴家来服侍你们吧!”
虽说每日文人雅士也好,公子商人也罢,却是少见今日那么俊秀晴朗的少年郎。
两人倒是像个兄弟,虽然眉目不及,但这长相却是不怎么分伯仲。
虽然一个衣服不太合身。
她们偷偷多看了客人两眼。
“客官,小衣小裳能歌善舞,弹得也是很好的小曲儿。虽不及白雀姑娘,但也是烟雨楼的翘楚了!”
珠玉在前,玉然看着凌风荷看似玩味,实则一点都不怎么感兴趣的眸,直接拉回这回来的主题:“不必。来壶酒即可。”
“好嘞!正打算给客官介绍本阁特色‘醉烟花’呢!”小二眼神微微示意让两个歌姬退下去,两个歌姬见之含笑再一扶礼,便下去了。
清幽的烟雨楼却跟白雀这个歌姬一样,里面的酒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而且也是烈得一番特别。
玉然看着凌风荷先闷头喝了两口,像个豪士一样,叹了声“好酒”!
然后,又自顾自地喝了半坛酒。
玉然看她喝酒跟喝茶一样,这么下去醉是小事,若是醉得伤感伤肺,那就是大事了。
他握住她又要往下倒酒的手,道:“再喝酒就要伤身体了。”
凌风荷好像才发现旁边有个人,眼眸倒是一分澄澈又平静甚至于冷漠地看着他,然后勾出一分邪邪的笑。
“师父,看人饮酒不如做醉酒之人,有句话不是说,醉他一遭也无妨嘛!”凌风荷把他杯里的白茶给倒掉,直接灌了个满,“废话不多说,干了这杯再说!”
玉然没动杯子,喝酒必然有个清醒之人,若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砸了这店咋办啊!
“酒力不胜。”玉然轻轻地挡住了凌风荷作妖的手。他看凌风荷两靥因为饮酒生了绯色,不醉也是在醉的边缘游走了,玉然准备叫小二来碗醒酒汤。
刚准备站起来,凌风荷就八爪鱼一样从后面缠上来,纤手搭着他的脖子,手端是一白瓷酒杯,“醉烟花”的香气近在咫尺,和着凌风荷的身上的味道,让玉然猛然心乱了。
“叫我一句师父,我就教你饮酒可好?”凌风荷嗓音刻意压低了的低沉,酥酥的像带着蛊惑,像头发丝一样缠绕着他的心弦。
玉然深吸一口气,想着她八成是醉了,就道:“不必。”
凌风荷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就直接把手尚可握的一杯灌了进去。
“醉烟花”的酒意没有漫出来,玉然觉得这酒自己尚不会醉,而且发现此酒尚有醇香之感在唇齿间回味。
凌风荷灌完了玉然一杯酒,就旋了个身,做到自己位置上,又给他续了一杯。
一回生两回熟,玉然看凌风荷又要靠过来,就自觉地把酒给喝了。
凌风荷勾了勾唇角,但心里老是像有东西堵着,酒不解愁,烦闷更甚:“师父,我的便宜老爹在外睡女人,给我整出一个娘,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出来!我一点都不想要。
“你说他长年在外,是不是都跟他们在一起啊?我特别想学扫地。快问我为什么?”
凌风荷嘟着嘴,略皱着眉,认真地示意玉然提问。
玉然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他们都扫地出门了!”凌风荷一扬手臂,做了个秋风扫落叶状,但这秋风臂本人的表情陡然落寞起来,“可我把自己给扫地出门了!”
“我收留你。”玉然声音好听,透着一分安宁。
“不,这家肯定是我的!你收留我,那我把你带回家!”
“嗯。”
“说好了?”
“嗯。”
……
玉然就这样一字一句附和着凌风荷的话,说着说着,脑袋也开始发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