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日头如火,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地坛,在这夏至时节的正午时分,却是人来人往,只不过,在场的所有人,不仅都谨守着安静的礼节,而且全被晒得焉哒哒的没有提不起一丝精神。
“哎……”
被天枢强留下来的女祭堆里,不知何处响起了一声叹息。
紧接着,一个身穿红色祭祀袍的年轻女祭祀,径直的跪了下去。原来,终于是有人顶不住天枢的强大压力,选择了屈服。
天枢嘴角含笑,得意的神色,逐渐浮现在她绝美的容颜之上,因为……她赢了。
这场一对多的争斗,她赢了!
凭借着人多势众,抱团似的以下犯上,拼的就是一口气,一口众志成城的意气。但是当这一口气,出现了一丝一毫的泄露,哪怕只是一个针眼,只是一个人的退缩,都将会是满盘皆输。
天枢懂得这个道理,而与她相对的女祭们,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当第一个女祭服软跪下之后,剩下的女祭们,也都面带着不干,一个个的屈膝跪倒在地。
“跪满两个时辰,然后各种回家反省!”天枢昂首挺胸,眼高于顶的高声命令,然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因为此刻的她,腹中的疼痛,已经越来越难以忍受。
乘着疼痛稍缓,天枢叉着腰快速的走过祭祀道,然后艰难的爬上了属于她的马车,伸手就放下了厚重的门帘。
“这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天枢在心里感叹着,脸上却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脱去厚重的祭祀袍,双手捧着已经做动了一个上午的肚子,眼神里满是慈祥和满足。
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和镇守四大将之一的曹将军的第二个孩子,虽然曹将军是个好色花心的家伙,但是天枢却毫不在意。
她和曹将军的结合……嗯,也可以说是苟合,本就是利益交换的一部分,根本不存在爱的元素,以往是靠她的姿色引诱着曹将军,而当她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后,孩子,便成了维系她和曹将军关系的纽带。
而现在,第二根纽带,也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其实早在昨夜,天枢就已经感到腰酸难耐,已经生过一个孩子的她,自然明白那是快要临盆的征兆,可是瓜熟蒂落这种事,睡也不能阻止,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说祈祷孩子不要那么快来到人世。
因为今年的祭地大典,她有着绝不能错过的理由!
不过后来的事情,显然发展的还挺顺利,虽然早上起来时,床单上已经有了丝丝见红,铜镜里的肚子,也坠成了一个梨形,但是经过了一路颠簸到达地坛的天枢,肚里也仅仅是有些轻微的疼痛。
而记忆里前一胎的生产,从见红到孩子出世,天枢可是在要命的产痛里,挣扎了整整两天两夜!所以天枢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今儿早上才有了感觉,按时间推算,孩子最早也要到明晚才会出世,所以自己虽然赶不上祭地大典的结束,但是启动的典礼,决计是不会错过的。
但是……
天枢不知道的是,二胎的生产,和头胎是完全不一样的。
地坛是新建的,女歧城通往地坛的道路,也是新造的,所以这一路上也是十分的颠簸,以至于到达地坛之后,她就已经感到腹中不适,并且坠坠不安的肚子,也开始渐渐的发硬。
自视时间尚早的天枢却不以为然,只当是一路的颠簸震动了胎气,所以才有了些许反应,只需休息片刻就好。
可是她哪里知道,二胎的生产本就很快,这一路上在马车里的颠簸,就又是加快了产程,所以当祭地大典的启动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天枢的肚子,就已经疼的有些难以忍受。
正是因为这样,她就不得不蜷缩着身体,才能稍微好受一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天枢的跪姿,才显得那么的滑稽,以至于引来了天玑的讥讽,而受到众人的嘲笑。
当时的天枢,肚里疼痛正急,恍然间又听到背后的哄笑,内急外讥之下,顿时就想跳起来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怒火,让她在爆发的边缘,忍下了这番羞辱。
待到疼痛稍缓,虽然身后的笑声依旧,但是神智已经恢复清明的天枢,刹那间就想到个妙计。原本她就想利用大祭司摇光主持祭地,而无法分身管理钦天监的机会,好好的立威整训下女祭祀,而这时候身后发出的无礼哄笑,不正是个绝妙的机会吗?
事实证明,天枢着腹痛的一番表演,是没有白费的,当跪了一地的女祭,和所有人畏惧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时。
天枢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伸手拖过一个靠枕塞在腰后,天枢磨蹭着身体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靠在了马车里,因为她肚子,又开始了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
天枢有些不明白,前次的生产,从见红那一刻算起,是过了一整天才开始有断断续续的阵痛,怎么到了这会儿,才过了半天不到,疼痛就已经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几乎要亲不自禁的呻吟起来。
“主人,我们现在去哪儿?”马车外,随行伺候的嬷嬷,轻敲着车辕问道。
“回府!”天枢咬牙忍着疼痛回答,然后又着急的补上一句:“赶快!”
因为腹痛难耐的天枢知道,这会儿最紧要的事,就是尽早回家待产。
宽大奢华的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离开了地坛,而人数少了大半的地坛,却依旧是人头攒动。
日头已经升到最好,时间也到了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而独自跪坐在地坛顶层的摇光,所有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丁点儿干燥的地方。
该走的还没全离开,该留的却已经都到了自己的位置,被沉重祭祀冠压得满脸汗水的摇光,百无聊赖中,悄悄的伸手拉了拉黏在背上的内袍。
背后又传来了“扑通”的一声闷响,不用回头,就知道跪了一地的女祭祀又倒下一个。
听见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守卫地坛的卫士,正把晕倒在地的女祭祀抬出地坛外。那里有阴凉的树荫、有休憩的帐篷、还有肖暑的冰块和可口的茶汤……
“真希望我也能被抬出去啊……”摇光心欠欠的想着,但是却又只能暗自谄笑。
因为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倒下,因为祭地大典的重担,有一多半都压在她的肩上。说的难听点,恐怕这会儿她要是快死了,也得死在这地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