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忽略他狐疑又透着嘲讽的眼神,开始阐述自己粗略的计划。
“等一入酒宴,他便一时半刻不能脱身,你派人伪装成王宫里的人,以二王子来接我赴宴的名义为由将我接走,届时我会想个法子将阿镜甩掉,等马车出了城我便会尽可能逃到天涯海角,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峣玉说完后,空气陷入了无言的沉寂,顷刻后,许沉应淡淡道:“你当真是心狠,连那个忠心耿耿的小护卫都舍得丢下,也不怕岂兄一生气要了他的小命。”
“一个好不容易安生的十五岁少年郎,莫非跟着我颠沛流离才不算心狠……罢了,你只需告诉我有没有胆子和能不能办到?”峣玉声音坚毅道。
许沉应又怔了一瞬,轻轻点头,长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峣玉愣住,这家伙也太干脆了吧,一点细枝末节都不问,果然对自己厌恶至深。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紧要关头博得一丝希望……
正感叹自己的人缘差时,见那迈出的半个身子又堪堪停住,忽然一回头,笑了笑说道:“既是最后一次见面,那我便告诉你个秘密。”
峣玉脱口而出道:“什么秘密?”难得这日头从西而出,他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肠。
“我并不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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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终于到了轰动全城的大婚之日,晚宴时东仁一众便入宫,前来迎接的官员礼数颇多,备锦绣良车招摇而至。
峣玉在打扮过后的秦岂身上瞧来瞧去,不由“啧啧”赞叹两声,又鼓着嘴安嘱道:“不准瞧上什么贵族小姐或公主,否则你就等着睡冷炕去吧!”
秦岂无奈笑了一声,一双大手攀上她的腰身,宠溺道:“论诱人可口你自然比外头一众厉害多了,我哪里用得着舍近求远。”
他厚脸皮地朝峣玉耳根吹了一口气,又厚脸皮道:“玉儿,那无聊的酒宴我也可不去,让沉应替代便是,我们先行要紧事吧。”
峣玉在他进一步入侵时,从那怀中一下子逃出,心中虽十足慌乱,却镇定说道,“你这人,怎可如此没定力,若是一国大王都如你这般不务正业,只怕早就亡国亡民了。”
“反正我早已卸甲,更不可能当大王。”
峣玉继续悬心道:“可是这同越大王的请帖都来了,来接的使臣正在外头等着,你若不去岂不是驳了大王的面子,万一他们再使什么绊子,我们猴年马月才能回家,听话啊……”边说边摸了摸他梳理整齐的发髻。
秦岂闷声一叹,晦明晦暗的长眸瞧了她一眼,又认命朝外阔步而去。
直到外头马蹄声和嘶鸣声远远消失,峣玉才松一口气,她静坐了半刻,却如过了分秒的时光,直到阿镜从屋外而入,说外头又来了一帮人。
这么快?
峣玉心疑跑出去看,至驿馆门口,见几名同越侍卫正与秦岂的侍卫针锋而对,见峣玉出来,恭敬道:“二公子反悔了,说要带着公子一同前往宫宴,命我等来接,这是令牌。”
说着,将一块刻着翻覆纹理的铜牌现于众人面前,峣玉接过一瞧,脸色陡然一变,秦岂身上仅此一块,传令和施密令无不用此,赫然是此刻手中这一枚。
众东仁将士瞧见此令牌,也瞬时无了疑心。
峣玉心上一沉,如堕深渊,果然他还是不放心,还是不肯给她可乘之机。
等待了许久的机会要白白流逝,她该如何做?
“二公子在等着,请公子快些。”
为首之人催促的声音将浑身战栗的峣玉唤回神来,而后朝四周望了几眼,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无奈俯身入了马车,阿镜跳上车前头坐着。
马车一路疾驰,峣玉并不知道她刚离开的地方,一人一马飞奔而至,令众侍卫面目骇色,齐刷刷跪地。
又走了半刻,那豪华的大车辄然而止,峣玉从车厢探出身来,陈镜面露惊疑,立即下马上前去。
“阿镜,我忽然想吃冬瓜糕了,你能否替我跑跑腿?”峣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吐舌一笑。
陈镜瞧着公子在即将赴宴时竟还会泛馋,且如此迫不及待,不由觉得好笑,应了一声后,便朝街道旁飘向四溢的食店内走去。
刚走几步,忽觉不对劲,猛一转头,见马车马夫和侍卫皆在原地未动,稍稍安下心来,欲往前走心上却骤一沉,立即返身往车旁奔去。
果然,车内空空如也,公子不见了。
峣玉被一个蒙着脸的同越女子带着左绕右绕,在哄挤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差点皮都要掉了。
果然两国结亲,轰动程度非同一般,这百姓还真是爱撺热闹,乐此不疲。
她本已万念俱灰,怎知一上车便见车厢一角坐着一蒙面女子,那女子瞧见她便恭敬道:“我奉主人之命,助公子离开同安。”
女子的话只言片语,又含糊其辞,不过峣玉明白了她是许沉应派的人,还想着怎么暗自更改计划,害自己装满宝物的包袱未来得及带走,不过万幸她之前写的信件还留在屋中,也算是对秦岂和阿镜勉强有个交代。
恨是在所难免的,可是若能令她心尖上的人好好活着,哪怕是记恨甚至遗忘自己都觉欣然,反正她从头至尾都是个不入流之人,不入流之人又怎能做出光彩之事。
还有阿镜,总归是一个少年,少年便该有少年的习气,他在秦岂身边,自然是令她再安心不过。她知道,秦岂纵使再生气也不会拿阿镜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