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大摇大摆地领着陈镜闲游了两日,原因是她去清扫马厩,马倌堆着笑意告知马厩已收拾干净了,她去炊营中帮忙干活,被好言好语地劝了出来,她去整理练武场兵器,那原散置地上的兵器似施了魔术般,瞬息便被安插台架上。
两日过去,峣玉无论去哪皆被恭恭敬敬地请出来,她的满腔干劲一点点被消磨无痕。
都怨那日自己为何要与许沉应斗气,导致现在她在这军中虽名声赫赫,却受众人嫌恶。
峣玉愤愤的眼神投落在阿镜身上,陈镜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峣玉今日特意嘱咐他送两份饭来,并一次次地瞪眼威逼他同坐,终于阿镜苦着脸坐在峣玉一侧,味如嚼蜡地享用着饭菜。
这几日,她吃得与一众人相同,说自己的身板吃那些东西简直是暴殄天物,他若不听她言,便一顿不吃,大不了敌人攻来时,没有力气逃跑被追住而已。
他禀过二将军,得到允可才松一口气。
此刻眼前人又出幺蛾子要一处用饭,他已做好接受惩罚的心理准备。
“阿镜,你瞧我都瘦成什么样了,要不是巴结你家将军,我早就饿死了。我就是这样没身份没地位,没钱又没脸的人。我们没什么不一样,所以在我面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大不了……不让秦岂知道就行了。”
陈镜被吓走了,当然,她说的不止上面这些,还有一些算得上惊世之言的狂言诳语。
睡梦中,一双大手细细抚过她的面颊,携着一丝冰凉,峣玉不禁拨开那恼人的大手,胡乱嘟囔声“烦人”,又懒懒嘤咛了一声,继续酣睡香甜。
一声轻笑在耳旁响起,随后额心覆上了一个吻,她睁开眼睛,半撑起身向外瞧,那厚厚的帐帘正在夜风中落下一角,归于沉寂。
她眨了眨眼睛,不禁伸手摸了摸额头,冷意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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峣玉被帐外一震乱哄哄声音吵醒,她揉揉昏沉的头,眼眸转动,立即察觉到不寻常,这不是往日练兵规整的训练声,倒像是丢盔卸甲,四散逃窜的动静。
她顺手拿过披衣,忽瞥见枕侧放着一套盔甲,却来不及多想,火速套上那件轻甲,朝外冲去。
一人先她一步撩帘,大步迈入,竟是许沉应?
他一如帐便肃声命她“和我走!”
“怎么了?”
“你若想留条小命,就别废话!”
许沉应眼色认真,面容凶煞,峣玉知道大事不妙,立即噤声随他身后出帐。
果然帐外将士们手持兵器,行色匆匆,正排长列朝北处急匆匆赶去,许沉应解开帐外拴着的马绳,疾将一脸惊疑的峣玉扶上马背,然后利落一跃身,抓紧缰绳,正欲夹腹催鞍,忽听她嚷声道:“阿镜呢?我不能丢下他。”
许沉应高喝一声:“你疯了?”然后催动马鞍,马儿立即奋蹄朝前奔去,风声呼啸过耳,峣玉猛一回头,声音坚毅道:“我不能先逃,阿镜还有……秦岂,你放开我!”
说着身子一挣,就要脱离马背,许沉应啐一声“麻烦”,又用力锢住她肩,道:“军令在身,几日后在镇上汇合,敌人马上来了,快走!”
若不是受严令护她,他此刻也定然在敌营中一同拼杀,腰间长刀早抑不住出鞘欲望,蠢蠢欲动,但他却绝不能轻妄,身前的娇弱公子仿佛一阵风便可刮倒,若有个闪失,岂兄万般不会原谅自己。
许沉应暗叹一声,长鞭一挥马臀,立即更快地疾驰而去。
峣玉眼神怔怔,骏马扬蹄声与呼呼狂风略过耳迹,她脑中只有“军令”二字,此刻一众将士皆齐力往北撤,他们执行的又是何等任务?
她心中惊忧同苦涩交叠,漫延在心,终于回头瞧了最后一眼,而后眼眸充斥着深深的坚毅。
你可以一次次地避开死神,此次也定然无臾,我便如前次般相信你,亦信你会带回阿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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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后撤行了整整一日,峣玉在马背颠行一日,浑身骨架欲要断裂,却一刻不曾停歇,她似乎听见后方很远之地传来隐隐厮杀声,却又一直未杀过来。
敌军一直紧追在后,而前头领兵的秦非只让传令兵下令加速,不得延误,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袭身。
终于,一行数众踏入一座空荡荡的城池,重重的千斤闸从高处落下,隔绝出内外两方天地,敌军未再追至,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峣玉转过身,面对这座宁静的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