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安闻言良久没有开口，一旁的花闭月见状，走上前来。
“宗主，故人已逝，但活人还得继续生活。”
“眼下玄宗刚刚成立，很多地方还需要你。”
“宗主你可不能倒下呀。”
苏梓安闻言眼神微动，隐下了心中汹涌的情绪。
她也知道现在这一众人都指着她一个人拿主意，一个门派都等着她养活，她不能倒。
“我自是知道，你不必劝我。”
“宗主，接下来该如何？”
“玄门众人听令！”
“在！”
看着跪了一地的下属，苏梓安看向门外，眼中杀意闪过。
“所有叛军，一个不留！”
“是！”
众人接到命令一下便四散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只余下几个心腹还在等候苏梓安命令。
“宗主。”
“跟我来。”
“是！”
一路上苏梓安没有说话，沉默的空气，让众人感觉到了冰冷。
苏梓安径直走到了赵锦年沉睡的那个房间，她轻轻地推开门了走了进去，脚步轻缓，仿佛怕扰了美人清梦。
身后的众人见状，心情更加沉重了。
所有人都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再醒了。
“锦年，我回来了。”
苏梓安温柔地说着，轻轻地坐在他身前抚摸着少年苍白冰冷的脸颊。
“鼠宝宝，去打盆水来。”
“啊？是，是。”
鼠宝宝一看便明白了苏梓安的意思，回来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为苏梓安带了一身全新的男装，那模样和款式像极了曾经的锦年。
苏梓安一直都没有说话，温柔细腻地为锦年整理着最后的遗容。
看到他一身的伤痕和几处白骨，她更加心疼了，轻轻地用手抚了上去，施展灵力将那一处处骇人的伤口愈合。
她的锦年，哪怕是走，也该是完完整整的。
触及腹部的时候，她的手指却突然碰到了一个异物。
苏梓安有些惊讶，这是？
她的手指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黑猫，拿刀来。”
苗子焱听完立马递上了一把匕首。
苏梓安毫不犹豫，直接用刀轻轻地将那个东西剖了出来。
她曾记得，和锦年初遇的时候就曾经推测过。
他的身体里可能有被人故意放下的“鬼物”，对他施加了强大的诅咒，想让他死于非命。
苏梓安仔细打量手上这根绿色的指骨，陷入思绪。
放下鬼物的这个人，会是谁？
这个东西看与身体的融合痕迹，至少是在出生时就种下了。谁会这么恶毒，对一个初生的孩子下这么狠毒的手？
“宗主，这是什么？”
“鬼王的手指。”
“啊！”
鼠宝宝一听，吓了一跳，之前的沉重一下子被冲了个尽。
还想在问些什么，却被一旁识趣的苗子焱捂住了嘴。
“出去。”
“是。”
鼠宝宝还没反应过来就没苗子焱拖了出去，饶是心中有满心疑惑也只能压在肚子里。
三人走前还十分贴心地苏梓安关上了门，给两人留下最后的告别时间。
苏梓安温柔地为锦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为他理了理发冠。
待到处理完一切，苏梓安又静静地陪他坐了很久。
良久之后，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叹了一口气。
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看着床上的那个少年。
“我终究还是无法接受你因我而死。”
“锦年，你知道吗？”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只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挽回。”
“我以前总觉得，墨玺君那样的人，才应该是我喜欢的样子。”
“而对你缺少了关注，还总把你当小弟看。”
“可是当你走了之后我才明白。”
“这一切不过因为，我早已习惯了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宠着我。”
“知道你不会离开，才会如此不加珍惜。”
“是我太过愚钝，没有察觉你的心意。”
“我总觉得你不会走，不会离开我，可终究是我太贪心了。”
苏梓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容颜，脸上温柔的笑意毫不掩饰。
“锦年，我会让你醒的。”
“无论……付出什么样代价。”
苏梓安收回了手，抬了抬眸子，将眼中的所有情绪抹去。
“来人。”
“在！”
屋外等候的几人听到命令，立马冲了进来。
“替我备一口冰棺和马车。”
众人一听，皆一脸疑惑。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之间不知所为。
“怎么？听不懂吗!”
花闭月一听，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梓安久久不将尸体下葬到底是想干什么？
自己在门外等这么久，就是希望她能彻底放下。
现在又是冰棺，又是马车，苏梓安到底是想干什么？
花闭月到底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第一时间就猜到什么。
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也不再顾及上下级关系，直接站起来直面苏梓安。
“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闭月脸上的怒气毫不掩饰。
“没什么，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我不能看他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所以你想复活他？”
花闭月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没错。”
“你疯了！”
“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在乎。”
苏梓安淡淡地说道，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决绝。
“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痴儿，你可知你将会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我都不在乎。”
“只要他需要，就算是神，我也可以杀给他！”
闻言，花闭月脚步踉跄了一下，两眼翻白差点晕过去。
还好鼠宝宝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你，你可知夫人当年为了让你活下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甚至连心都替给了你啊！”
“夫人煞费苦心将你托付于我，花费这么多年的心血将你养育成人，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你这样做，可曾对得起夫人的在天之灵！”
苏梓安闻言，心下有些触动，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我不知道我这番作为对不对得起她。”
“但我知道，我若是不这么做。”
“我必然对不起锦年。”
“他因我而死，我这条命本就是欠他的。”
“娘亲已经逝去多年，我再无挽回补救的余地。”
“但锦年尚有一线生机，我不愿后悔。”
“如若左右我都要对不起一人。”
“那人，我不希望是锦年。”
“你……”
“不管怎样，我意已决。”
“若是还认我这个主子，那便随我一同前往。”
“如若不然，我也不强求。”
“去留随君。”
“你！”
花姐姐气得把袖一甩，绝美的脸上难得被气得出现了一丝扭曲。
一旁的鼠宝宝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
“花姐姐，别生气，别生气。”
“小姐这般惦记，就算我们拦住了。”
“她余生也必定悔恨难忍。”
“活得犹如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
“夫人一辈子都希望小姐快快乐乐地活着。”
“若是夫人还在世，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如此情景。”
“唉！”
花闭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苏梓安。
……
良久之后，到底还是妥协了。
她这般性子也是像极了她的娘亲，两人如出一辙地执拗，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花闭月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只希望日后不要后悔。”
“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天堂还是地狱，我花闭月陪你便是。”
苏梓安闻言，感激不尽。
“多谢花姐姐成全。”
“免了，想要做什么赶紧去吧。”
花闭月说完，佯装不在乎挥了挥手。
苏梓安闻言笑了一下，却也不敢耽搁。
“黑猫”
“在！”
“你昨日探听得我娘留给我的玉器就在皇宫，可知其具体方位。”
“知道，就在那皇帝的万宝库里。”
“那我命你三日内将它取来，你可有把握？”
“小姐未免小瞧了我这天下第一大盗的名声，不过一个小小皇宫，哪里困得住我？”
“好，那此事便交由你了。”
“我会给你留下讯息，三日后宝物到手，你自己跟上来。”
“是！”
苗子焱说完就立马飞身离开，没了身影。
“小姐，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要那把玉器了？”
“这东西我寻了它许久，那老皇帝消息倒是藏得紧，昨日你们从沧澜赶回来，我才知道它的下落。”
“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娘亲留给我的武器，一把传说中的上古神器。”
苏梓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些悲凉。
“若是一开始我就护好了它，没有被赵诗雅抢去。”
“昨日的大战，锦年也许就不会死，阿秀……也不会死。”
苏梓安的声音越来越低。
“小姐，这不怪你。”
“你那会儿神志不清，又无权无势，哪里斗得过赵诗雅？”
“小姐还是不要自责了。”
苏梓安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沉重地走到赵锦年的身边，将廋弱的少年抱了起来。
“鼠宝宝，让花姐姐把冰棺和马车准备带到城门等我。”
“是！”
苏梓安说完，没有再说话，径直抱着赵锦年的尸身走了出去。
屋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仿佛给少女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但少女那不染凡尘的容颜和决绝的眼神，又像极了即将堕入地狱的神邸。
而少年身上一袭白衣似雪，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雪白虚无，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少年雪白的衣摆从苏梓安的臂膀垂落而下，随着微风摆动，仿佛若一席拂云。
衬得她染血的下裙更加鲜红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