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汤小柏的早课。
“哎，你昨天凌晨两点还在写东西，现在不困吗？”
“邵思琪，你昨天不会是睡在我床上的吧……”
“我晚上起来上厕所，看到你笔记本的光了。”
“还透光？那我再换个床帘。”
“你的床帘已经是我们宿舍最厚的了，其实我也就看到床帘下面一点点亮光。”
“那我还可以装两层……”
“说话的声音小一点，注意一下纪律。”汤小柏立在PPT面，目光淡淡扫过她们那片座位区，“下面把书翻到第43页，我们来看荷马史诗……”
邵思琪赶紧低头，手肘撞了一下江依依。
今天的汤小柏似乎极有干劲，以前都是自顾自朝下讲，学生爱听不听，他不强求也不生气，今天却严肃认真了。
其实除了小班化教学的专业课老师，比如孙思美，而其他公选课的老师，一般手都放很松，只要学生不是过分到外放蹦迪，老师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汤小柏讲了一会《伊利昂纪》和《奥德修纪》，困意虽迟但到，打了一个泪意翻涌的哈欠后，江依依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了桌子上。
邵思琪推醒她：“喂，汤小柏他……”
“哎呀，他不管我们睡不睡的。”
“你失忆啦？上次不是才把你拎进办公室的吗？”
她困得昏天黑地，什么也顾不上了，头一偏，就踏实倒在了邵思琪的胳膊上。
“啪！”
黑板擦猝然拍在讲台上，汤小柏神情紧绷，似有似无朝下面扫了一眼。
江依依被惊醒了一瞬，下一秒，又义无反顾坠入梦乡。
“我叫一个人回答问题。”汤小柏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拿起讲台上的花名册，翻动起来。
邵思琪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什么也没听，生怕被叫到，整颗脑袋恨不得埋到课桌子下面去。
“江依依。”汤小柏的声音自讲台传来，邵思琪心里一松，随即又立时抖了一下。
“江依依！喂！汤小柏叫你！回答问题！”
“嗯……嗯？嗯！”江依依行尸走肉般从座位上杵起来，猛地睁大了欲盖弥彰的眼睛，对上前面汤小柏那双平静眼睛，她赶紧踢踢身边人，侧头嘀咕，“什么？回答什么？问题是什么？
汤小柏站得笔直，看起来铁面无私，苍白的脸正犯着淡淡的青色：“好，说一说《伊利昂纪》的主要内容。”
邵思琪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搜索。
江依依差点笑出来，立即朗朗道：“《伊利昂纪》就是‘伊利昂的故事'，写的是希腊人围攻特洛伊城，当时的希腊人称特洛伊为伊利昂，而关于这场著名的特洛伊战争，主要是因为‘不和的金苹果’和当时最美的女人——海伦。事情是这样的，珀琉斯和女神忒提斯结婚的时候邀请了众神，但是没有请不和女神厄里斯，然后就遭到了报复。
“厄里斯采了一个金苹果，并写上‘给最美丽的女神’，当时有赫拉、雅典娜和维纳斯三个女神各认为自己是理所当然应得的，宙斯拒绝作裁判，于是三人带着苹果到伊达山上，找特洛伊国王的儿子帕里斯作裁决，每个女神都拿条件来诱惑他，让帕里斯选自己，但帕里斯很有意思，他只接受了维纳斯的条件，让他得到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也就是海伦。后来的故事大家应该很熟悉了，海伦是斯巴达王后，希腊联军就为了这件事跑来特洛伊打架，战术是巨型木马藏士兵。”
汤小柏冷着脸，点点头，朝她摆摆手，那江依依便也坐下了。
“你可以。”邵思琪拍拍胸口，幸好她知道。
江依依淡淡一笑，楚陶然一个搞美术的，对希腊神话再熟悉不过，江依依的童年可不仅仅是《夸父逐日》和《嫦娥奔月》，还有鉴赏桑德罗·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
接下来的大半节课，汤小柏完全没有再叫人回答问题，江依依撇嘴，看着前面埋头苦睡的学生，觉得特别不平。
下课后她要去洗手间，就让邵思琪先去食堂找位置。
在走道里刚刚拐弯，就对上了汤小柏那张青白的脸，江依依吓了一跳。
“跟我来一下。”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目光严肃。
又进了303，江依依故意没关门，但汤小柏回过头，顺手就把门掩上了。
江依依望望天花板，估计是长谈了，她明明都把《伊利昂纪》说出来了。
“暑假里，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问。
“没。”
“那开学以来呢?有经历某些重大变故吗?”
“没。”
“是没有，还是不愿意和我说?”
“是没有。”顿了顿，她望着汤小柏说，“老师，这些应该都属于我的个人隐私吧。”
汤小柏的脸更白了一分：“如果遇到什么心里不好受的事情，千万不要剑走偏锋，可以……”
“可以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处预约一个老师。”
汤小柏一顿，勉强点点头，动动嘴唇，好半天才又发出声音：“上学期的成绩，是我做得不对，对你很不公平，是老师的做法有些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