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箱,从上扫到下:“只有鸡蛋……还有一块牛肉。”
“蛋炒饭!蛋炒饭!蛋炒饭!”
他回头,在笔直的冰箱门边露出一张分明的脸,冰箱里的光把五官点染得温柔,每一条线都像鬼斧雕琢,他那双墨玉似的眼睛里,正倒映着客厅沙发上,江依依抱着色调梦幻的独角兽,盈盈地对他吵闹,蓬散的卷发里更是藏着无边笑意。
“好。”
“我来观摩。”
“去玩电脑。”
“不行,我要看。”她站在地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找到拖鞋,还是小跑着跟来了。
“站远一点。”
“站远了看不明白。”
楚陶然切牛肉的刀顿了一瞬:“要看明白干什么?”
“想学。”她抓起一片刚切好的熟牛肉塞进嘴里,美滋滋嚼起来,好吃,香料卤味,不轻不重。
楚陶然眉目转动,看她一眼:“去洗手。”
“好啦,我不吃了。”她耍赖地摆摆手,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待会儿趁楚陶然不注意,再偷吃一个。
如同小孩子的坏习惯,喜欢偷尝的兴味,一旦被勒令先洗手,就觉得无趣了。
楚陶然默然切下一片,拿起来,送到了江依依嘴边。
她立即一口咬上去,撅着嘴把浓香四溢的牛肉卷进口中,心满意足得直哼哼。
楚陶然先把牛肉从块切成片,然后从片切成粒,切好装盘,动作娴熟。把蛋液倒进锅里,倾倒得从容又雅致,柔滑蛋液如黄色丝绸般垂落至锅底,接着就有条不紊地运起锅铲,锅底的蛋液仿佛能读懂楚陶然的心思,随便几下就形状规矩了。
她佩服地看着稳稳操持蛋炒饭艺术的楚陶然,有了五体投地之感。
片刻后楚陶然已经云淡风轻熄了火,关掉了吸油烟机。
两人坐在餐桌上吃蛋炒饭,楚陶然是标准的举止得体,一心一意好好吃饭。而江依依看他那贵公子样的吃饭仪态,偏偏喜欢向止水如镜的湖面扔石头。
“三三,我觉得你的牛肉比我多。”
楚陶然抬头看她。
“你是不是故意把牛肉多的给自己,牛肉少的给我?”
“我又不是你。”他说。
“你的牛肉就是比我多。”江依依不依不饶。
楚陶然放下餐具,轻巧摆在碗边:“那请问,多了多少?”
她板着脸把手往前一伸,表情竟有一种清官断案的正直:“五个。”
楚陶然看了她俏生生的五根葱白手指好一会儿,低头在自己的碗里,认认真真挑了五个牛肉粒放进她碗里。
她满意地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楚陶然,就像出门收保护费的一方恶霸,欺负了人,抢到了东西,心里快活起来,她这回吃得更开心了。
“食指上的烫伤是怎么回事?”楚陶然冷不丁问。
她猝然呛了个牛肉粒,急急咳嗽起来,一张脸顿时红里透白。
楚陶然蹙着眉给她拍了一阵后背,拍完,目光沉静。他的手肘支在餐桌上,十指交握,下巴搁在上面,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不急不躁地等说法。
“宿舍饮水机坏了,不小心烫到。”这样最简单,夏帆的事说起来又是个太长的故事,她也不想把夏帆的过去,展露在他人面前。
楚陶然却变了一下目光,说:“C大的宿舍条件不好的话,你可以搬来我这边,有个房间是……”
“那不行,大二很多课的,住外面不方便。”
他盯着江依依,没出声。
江依依被看得不自在,问道:“你真房子闲空?一个人住着害怕?”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哪里不方便。”
“上下学啊,要是我有早课,住外面我最晚六点就该起床,而且中午我都没地方午休了……”
“哦,原来你一心学习,我还以为是男女有别。”他的目光模棱两可,对她悠悠地一笑。
江依依顿时有些晃神,她眨眨眼睛,努力牵动了一下嘴角:“从小被你领回家,已经不能更习惯了。”
楚陶然望着她笑了笑:“嗯,你明白。”
“我不明白。”
话音有些急躁,说完头一低,她只闷声吃饭了。
“江妖妖,你是一个只愿意对我明白的人。”
楚陶然那双只有她的眼睛里,安静地卷着仅有她才能发现的波澜。
“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我是一直和你一起的。”
“一直?你指的是我在爷爷奶奶那边的时候,还是我去你家吃饭之前?”
她顺着胸腔里激烈的翻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发出一道凌厉的声音。
楚陶然张口翕动了唇齿,看她低着头,把一切情绪都封闭在自己身上,然后周身只有搭配得极漂亮的时髦衣装。
她闭了闭眼睛,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也许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坦然讲出来,即使是对他。
她的介怀,他的介怀。
楚陶然伸手向她头发,发现江依依微微一颤,终是不忍逼她,只说:“我收到两张话剧演出票,下周末有没有空?不知道他们这次新写了什么样的彼得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