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晋阳城的早上更是寒意袭人。
刚刚开门不久的晋阳春面馆倒是热气腾腾,妈妈薛琼华不断地招呼着客人,爸爸薛君毅在后厨忙活着。
一个姑娘在门口徘徊。
妈妈虽然在忙,也注意她一会儿了。“姑娘,进来吃碗面,暖和暖和。”妈妈开开门喊着。
姑娘看了看妈妈,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妈妈一步赶出来,“姑娘”妈妈看到姑娘面露难色,“姑娘有啥事吗?”“大婶”姑娘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孩子不哭,进屋来。”妈妈说着把姑娘拉进了屋。“姑娘,先吃碗面,有话待会儿和大婶说。”说着盛了一碗热面端到姑娘面前,“先吃,我还忙呢。”
姑娘感动地望了一下妈妈,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吃面条。
姑娘吃完面,看到妈妈忙前忙后的,赶紧起身去帮助妈妈拾掇碗筷,擦桌子,端面上桌。
有姑娘帮忙,妈妈轻快了很多。高峰过后,有了歇息的功夫。妈妈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姑娘,“姑娘,歇会吧。”“嗯。”
姑娘接过了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对妈妈说:“谢谢婶子。”姑娘看妈妈这么和蔼,也放松了很多。
“老萧,你出来,人不多了,你在外面招呼着,我和姑娘说话。”“好嘞。”爸爸从屋内走了出来,腰间还系着大围裙。姑娘站起来,说:“大叔您好。”爸爸赶忙回答:“姑娘好,你们进屋说话,这有我了。”
在屋里,娘俩儿面对面的坐着。
“姑娘,有难事呀。”妈妈问。姑娘眼泪夺眶而出,“出来一个多月了,工厂,饭馆,保姆都干过,主家心眼都不好。我想今天转转,就回家了,在家干点什么一样吃饭,活着照样舒坦。”“嗯,有性格。”
“大婶,吃了面,还没给钱呢。”姑娘说着就要掏钱,妈妈忙按住她的手。“工钱抵了。”“大婶,干这点活就给工钱。不行,我帮忙是应该的。”“姑娘,请你吃饭,不也是应该的吗。”姑娘笑了,“大婶真好。”
妈妈说:“姑娘,这一个月你就回去,家里的人不好说外边不好,会说人家都没回来,就你回来了,还是你没本事。再说了,外边也不都是不好。就是遇到好的,干得好还不是要靠自己。”妈妈看到姑娘在认真的听,又说:“要不你在我这干几天,找到合适的,你再走。”
姑娘立刻兴奋起来,说:“大婶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姑娘起身去抱妈妈,妈妈高兴地拍着她。“谢谢妈妈。”姑娘脱口而出,一高兴真把薛琼华当亲妈了。
妈妈薛琼华何尝不把她当闺女。妈妈的两个女儿太早的懂事,为了减轻爸爸妈妈的负担,高中毕业走上社会,结婚嫁人。最大遗憾是没让女儿考大学。每次想起眼眶都是红红的,觉得亏欠女儿的太多太多。离家的女儿不在身边,有个姑娘拥抱,心头也是热乎乎的。
“大婶,”姑娘觉得叫错了,不好意思了。头一次离家这么长的时间,又受了些委屈,太想妈妈了。薛琼华倒是笑了,“别改口,就是妈妈。”“妈。”二人抱在一起。
爸爸在外边也听了个一二三,心想,老太婆又母性泛滥了,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朝屋里喊了一声,“老太婆,没人了,该拾掇了,出来聊吧。”
三个人拾掇差不多了,爸爸进屋去整理后厨。“姑娘,叫啥名啊。”闺女都认了,还不知道叫啥,妈妈问。“妈,我叫水妹,朔州神头村。”姑娘回答。妈妈说:“我们老家是仁怀鹅毛口,我们还是雁北老乡。”
水妹来到省城打工,处处不顺,心中满是委屈,正在踌躇时,遇到了和蔼可亲的薛琼华,又鬼使神差的认了妈。有谁知道这一认妈改变了她的一生的人生轨迹。
妈妈问:“你是神头中学毕业吗。”水妹回答:“是的。”“神头中学可是省重点中学呀。”“是呀,妈。”“不考大学,太可惜了。”“不可惜,女孩子上什么大学呀。”妈妈实在替水妹惋惜。
在农村,孩子能上高中不易,能上重点高中更不易,不只是百里挑一,何况女孩子。
薛琼华看着秀美,纯朴的水妹,从心眼里喜欢。
“水妹,你真漂亮。”妈妈忍不住夸了一句。“妈,您可别夸我,家里家外,村里村外,都说我是丑妞。”水妹这么一说,妈妈笑了。
“妈,您还别说,我来省城时,在车上有一个帅哥,他也说我漂亮,后来又说我没那么漂亮。您说他坏不坏,可我看他不像是坏人。妈,您说有这么说话的吗。”妈妈又笑了。
“妈,我要是给您打工,我能住这吗?”“当然,和我一起住,不用担心有坏人。”
“谢谢妈,房租多少。”“不要房租,工资照发。”“天上掉馅饼呀,”“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来一去,妈妈真是开心哪。
妈妈薛琼华多少年忙着挣钱,抚养儿女。开门顾客,关门孩子。特别是萧龙出事后,她心力交瘁,身心疲惫,强撑着,强撑着,天天嘱咐自己,薛琼华不能倒下,千万不能倒下。
爸爸薛毅在屋内听着二人的说笑,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萧龙出去找工作,一无所获。好几天了,怕爸爸妈妈惦记,他来到了面馆。
面馆门清窗净,格外透亮,面馆向来干净,像今天这样已不多见。
萧龙推门进来,“您吃饭吗?还没到饭点。”女声传来,萧龙一怔,说话的人也一怔。
“妈,快来,妈,快来。”萧龙又是一怔,“妈,就是他。”“谁呀。”妈妈从里屋走出来,也是一怔。儿子来了,马上笑了起来。
“妈,不会说话的人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坏人。”水妹心里有点慌。“好,妈妈来收拾他。”妈妈薛琼华说。
萧龙一头雾水。
妈妈把水妹让到身后,向前一步,一本正经地问萧龙:“你干啥来了,是吃饭还是找人。”然后开怀大笑。
妈妈的笑声让萧龙开心,妈妈从困扰她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水妹莫名其妙,什么原因妈妈这么开心。萧龙想,我也来演戏。
萧龙很规矩地说:“我来找人。”“你找谁。”“我找她。”萧龙把手指向了水妹,水妹一愣。
妈妈问:“她是谁呀。”“她是我妹。”“她叫什么?”“她叫水妹。”水妹又是一愣,神了。妈妈又问:“她哪的家。”“神头。”一问一答,蛮像一回事。妈妈最后点点头,“看来是真的,你领走吧。”
水妹急得要哭,大声说:"妈。他是个骗子,您快让他走。”“水妹,你真是他妹子?”“我不是,他是骗子。”水妹快要哭出来。
妈妈说:“你是他妹,他是你哥。”“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水妹眼泪落了下来。
妈妈又说:“他是我儿子。”“您说什么,他是您儿子。他是您儿子。”水妹愣住了。
看看妈妈,看看萧龙,看看妈妈,再看看萧龙,真像,还真像,水妹明白了。“你们都骗我。”说着向外冲,萧龙手一拦,水妹赶紧返回,不能让他碰,上回握手心都跳出来了。
水妹扑向妈妈。“行了,逗你呢。”妈妈薛琼花笑着说。
缘分,这东西谁都说不清楚。想见见不着,想躲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