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前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者还要继续走多久,她想停下却不知停下之后又该怎么办,好像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不停的前行,从最初的那一刻,一直到万物都堙灭。
然而,一切终有尽头,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永远走下去的时候,终点到了。
一扇雕梁画栋的朱红色大门出现在她眼前,她把手放到上面,却不知道该不该推开。
门后面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如果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呢?又或者门后面是更广阔的黑暗呢?她该怎么办?是继续前行又或者是折返回去?
最终,她的手微微施力,脚步也逐渐前倾。
前行,这是她一生的答案。
她推开大门,一束刺目的光芒照进这个黑暗的世界,她努力想看看那散发光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什么都看不到。
她猛的一下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是一片刺目的白,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墙壁,还有盖在她身上雪白的被子,转动眼珠子观察四周,哦,还有坐在她床边的一身白大褂的男人。
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她面无表情的呆愣了几秒钟,然后平静地别过头去,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嗯,肯定是摔到坑里面把脑子摔坏了,所以才会做这种奇怪的噩梦。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那坐在她旁边的白大褂,看到她这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样子,顿时就炸毛了,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掰过来,然后另一只手去撑她的眼皮,“这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别装睡,我知道你醒了,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着我。”
文靖雅努力的想把眼睛闭起来,然而无奈整张脸都扭成了狰狞的样子也抵抗不了打开她眼皮的那只手,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睛,耷拉着嘴角和他打招呼,“嗨,小刘医生,好久不见了。”
“哼,我才不是小刘医生。”见她乖乖地睁开眼睛,刘裕收回了自己的手,“我年龄可比你大。”
悠悠然地盯了他几秒钟,文靖雅勾起唇角,讥笑他,“是啊,不小了,都是奔四的人了呢。”
“你不也是奔三的人了吗。”刘医生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病人,作为医生,不能跟病人计较。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做医生以来,见过的最讨厌的病人。
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亏得他还当她是个乖乖女来着,后来处久了了解她才知道,这人不听医生的话,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嘴也是又贱又毒,每次看到她就感觉自己一生的好脾气要拿去喂狗。
“是啊,都不小了。”文靖雅看着窗外的风景。
十年前她第一次来这家医院的时候,小刘医生还是一个连手术刀都不敢碰的菜鸟实习医生,当时在神经科任职的还是小刘医生的父亲,老刘医生。
如今,十年过去了,老刘医生已经退休享清福去了,小刘医生也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神经科专家。
文靖雅很平静的问他:“我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严重,保持这个状态,你还有一年能活呢。”
要是一般来说,如果病人情况严重,他应该叫病人家属来商量,然而认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文靖雅的家属,连条狗都没有。
当然,一般的病人,他也是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也就是认识久了,处的比较熟悉,而且老是无法和她正常沟通,他才会这么挖苦她。
听到他这种嘲讽的语气,文靖雅也并不生气,而是以一种开玩笑的语调说:“那还挺好的啊,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我把后事都交代好了,你说以我的资产,能不能照着始皇陵的规格也给自己建一个。”
看她半点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刘医生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胸腔里沸腾的怒火:“不能,国家不会给一个人的墓地批这么大一块地方,我建议你直接火葬,然后往大树底下一撒,不碍眼,还能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
“那我要是还有余热的话,那树就得被烧死,而且那不是发挥,是挥发。”
文靖雅毫不留情的吐槽,对着自己都不留口德。
刘医生简直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不知道她嘴有多毒,叫你多嘴。
放弃和她继续抬杠,反正最后肯定是他惨败,又不是漂亮的小姐姐,可以得到她的关照。
把手上的病历本翻开,刘医生一秒严肃,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因为送她来的是她的下属,对她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她的发病历程,所以他今天特意推了其他的病人,专守着她,就是为了彻底的了解她最近的情况。
“你最近一次出现晕厥现象是什么时候?”
对于她的病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是真是假刘医生一听就知道,而且说不说都不影响刘医生批斗她,所以她耸耸肩,实话实说:“昨天。”
刘医生一挑眉,在病历本上写下,然后继续发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文靖雅努力回忆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她工作太忙碌,劳累过度的时候偶尔头晕是一件太正常的事情,所以她很难准确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有两个月了吧。”
最开始突然头晕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意,直到这段时间发病比较频繁,她才感觉到。
之前还是几天一次,而且很快就好了呢,这几天几乎可以说是天天都要来一次了。
“两个月了?嗯?呵!”刘裕一声冷笑,“我一个月前找你问诊,你可是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身体好的很,一点毛病都没有的。”
一个月前,他千辛万苦的在她办公室堵到她一次,结果她什么也没告诉他,可恨自己道行不足,没看出来这女人又跟他扯谎。
“都已经两个月你还不来医院,还天天拼命工作,要不是今天栽坑里被人送到医院来,你是不是想哪天猝死在办公室?”
刘医生咬牙切齿的问她,拿着笔的手无意识的在病历本上划着道道。
文靖雅讪笑着,“最近公司生意扩张比较忙么,等闲下来我会自己来的啦。”
因为觉得对生活影响不大,她就并没有在意,而且公司确实是忙,忙的脚不沾地的,要是来医院一趟,检查本来就费时间,而且要是真的检查出什么问题,刘医生绝对会把她绑在病床上不让她出院的。
所以她就想着先扛一扛,等过了最忙的这段时间再说,没准到时候就没事了呢。
谁能想到,居然在最后的关头出了岔子,可惜。
“狗屁。”
刘医生忍不住爆粗口,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还不知道文靖雅是个什么样尿性,要是她会自己主动来医院,他倒立撒尿。
就他和文靖雅说了多少遍每个月来医院做一次检查,这十年她来过几次?
要不是他隔三岔五的去逮她,怕是一年都见不着她。
要不是为了逮她,他能和这气死人的女人混成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