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一次,他惹恼了神女,让神女再不召见世人,所幸外人不知其中关窍,只以为面见神女本就艰难。
后来他继位之前随父皇再来神庙的时候,神女直接封了神庙,根本就没见他,父皇去求见,只得了她一句“非事关离火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要去烦她”的话。
回来之后,知道事情缘由,他挨了老一顿批,要不是他即将成为皇帝,还要挨老爹的揍太不成体统,他绝对得被他父皇打的皮开肉绽。
他本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年,就又来了这里,而这次,这扇门居然没有被封上。
他一步步走近那小楼,到了门口的时候,门扇自动打开,那个银发紫瞳的女人席地而坐,面前茶香袅袅,正摆着两个茶杯。
他裹挟着一身怒火走过去,“你早知我要来?”
她给面前的两个茶杯斟满茶,“不算早知,有你这煞气冲天的,在神庙范围内,我想不知道也难。”
想着这是一个可以一念定人生死的神明,赤渊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到她对面坐下,“我记得你应承过,离火国的每一位国君,都可以向你提一个要求对吧。”
她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嗅,“我当年说的是得到我肯定的继承者,可以向我提一个愿望作为交换,不过……”
她抬头,扫一眼他好像马上就要克制不住要爆发的样子,悠悠然的抿了一口清茶,“毕竟你已经是离火国的国君了,好吧,说说你的愿望吧。”
赤渊双掌拍在桌上,“我要瑾瑜回来。”
她一抬眼,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可能。”
“为什么!”
她一指轻点,被他大力掀起的茶杯晃晃悠悠的收回空中漂浮的茶水,慢慢的飘回原地。
“你父皇没有告诉你么,向我祈愿不可违背天地伦常,时光不可回溯,生死不可逆转,人心不可掌控。”
她托着下巴,轻笑着看着他,“数年前,你来找我,许的愿望是让苏瑾瑜嫁给你,现在你来找我,又许愿让她活过来,我很期待,你下一次会提什么愿望呢?”
赤渊赤红着双眼,将那封遗书拍在她面前,“可这是你取走的代价不是么,瑾瑜想要个孩子,你给了她孩子,然后取了她的性命作为代价,既然是你的条件,那用我的愿望来换不也一样吗,我知道你能做到。”
她只说向她祈愿不可违背天地伦常,却从来没有说过她做不到。
她扫了一眼那封信,似笑非笑的对着他,“我何时说过她的命是我要收取的代价了?”
“不是你说的,她若生下孩子,必死。”
“是我说的,不过……”
她捻起那封信,一散,一个温柔的女声哀伤的响起。
【太医说我底子被伤狠了,再难有身孕,就算是怀上了,也只有一尸两命的结局。】
【神女说我的身体扛不住,若是执意要生孩子,我必死无疑,阿渊,对不起,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要是我身体再好一点,就不会让你承受这种痛苦了,对不起……】
那几页信纸在空中碎裂,化为一只只洁白的灵蝶,每一只灵蝶口中,都吐露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赤渊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那些蝴蝶,那些蝴蝶灵巧的避开他的手,读完信纸上的字后,就向着门外翩翩飞去。
眼看着最后的念想就这么飞走了,赤渊恼怒的瞪着她,“你”。
她脸上半点没有愧色,“人要学会向前看,信这种东西就该阅后即焚,留着半点用处不说,还容易被人窥视了去。”
要不是她是神明他打不过,要不是他有事相求于她,他真想和她打一架,不计生死。
她手指点了点桌面,“总之,你听到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根本承受不了产子的压力,我只是给了她孩子,可没有收取任何代价。”
赤渊咬唇,他又何尝不知瑾瑜的身体不适受孕,他本来不想让瑾瑜生孩子了,奈何她实在是太想要,他才同意她来神女庙试试,只是她回去之后对神庙里的事绝口不提,他不知瑾瑜来神女庙真的见到了她,也不知道她们有什么约定。
瑾瑜怀孕的时候他就很紧张,生怕她出了什么事,但是瑾瑜孕期胎像实在是太好,没有任何异常,加上瑾瑜一直说她没有事,他就真的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只是没想到这份恩赐的代价如此惨重。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从没有逼迫过任何人,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极了那座玉石雕像,既温柔,又冷漠。
虽能逆转生死,却只任由生死无常,虽能颠覆宿命,却只坐观宿命不仁。
赤渊跪地,“我只求瑾瑜回来,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抬眸,“我说了,不可能,如果你只有这句话要说的话,那就请回吧。”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面前的景象极速倒退,出了这方小天地,略过大殿,略过院墙,瞬间就到了庙门外。
他居然又一次的,被赶出了神庙外。
外面,天空中乌云聚集,咔嚓一声,惊雷闪过,大雨倾盆而下。
在他进入神庙的时候,其他来神庙朝拜的人就都被请了出去,这个时候,整个神庙,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再次向神庙内走去,这次刚到殿门口,就被一道光幕拦住了。
神庙里有神女留下的神迹,消灾避厄,妖邪尽退,同时,也会阻挡所有不怀好意的来访者。
赤渊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它开启的样子,而他还被拦在屏障之外。
他用力敲在那屏障之上,怒喊出声:“神女璃,让我进去!!”
他的拳头捶在上面,只有一道波纹散开,除此之外,半点要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他提起内力,用尽全身力气砸在那屏障之上,一下又一下,像是不把这屏障砸开不罢休一样。
每一次,他都用尽全力去砸,但每一次,他都会被那屏障用更大的力道弹回来,然后他很快就会爬起来,然后继续。
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就将他浇了个湿透,很快,这附近的土地,也被大雨冲成了泥塘。
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没能砸破屏障,只让自己精疲力尽。
他再一次撞在屏障上,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声音,“求你了,神女,让瑾瑜回来吧,你用我的命来换也可以啊。”
随着他的力道逐渐减弱,屏障回弹的力道也越来越小,他慢慢的跌坐在地,这半天的发泄,他的理智逐渐回笼,他也无比清晰的认知到,无论他如何祈求,神女都不会答应他这个祈愿。
他额头抵在屏障上,那屏障温柔的托着他,他就这么靠坐着,半天,才呢喃出一句,“神女,我不求她回来了,你能不能,让她下辈子过得好一点,不要再受这么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