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暝的森林,树叶瑟瑟。阴森的寒风吹得树影幢幢,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宛如活物。草木伸出爪牙,不停的勾着木鱼川的衣服,她看着四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潜伏着,可能是杀手吧。
这个场景,是女人记忆里的场景,阴森森冷涔涔。木鱼川不可能做出这么吓人的场景来自己吓唬自己,她踮起脚尖张望,看到一团白花花的身影在灌木间艰难的蠕动。真是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木鱼川小心的护着蜡烛不被吹灭,然后躲到暗处。
在梦境里保护做梦者也是木鱼川的工作之一,因为做梦者如果在梦境里遭到伤害,那么疼痛会一直伴随做梦者到梦境结束。如果做梦者死亡,但木鱼川不吹灭蜡烛,那么做梦者也会留在梦里只不过就像是在现实中睡着了一样失去意识,木鱼川则会看到做梦者的记忆,直到蜡烛吹熄。
木鱼川是不会让做梦者在梦境中遭受到一丁点伤害的,她下达命令,让女人周围的灌木减少。
安静无声,忽然间树影里白光一闪,紧接着一个提着刀的蒙面人便跳了出来。木鱼川神经瞬间紧绷,若是那个蒙面人准备伤害女人,她会立刻下指令让他走开。
“把东西给我。”蒙面人喑哑着声音。女人转过脸,脸上没有害怕和恐惧,反而是一种讽刺的表情。“你们永远都得不到!”
木鱼川把身子撑在树上,男主角是时候出场了。
忽然间木鱼川身侧灌木哗啦一响,只见一个全身如墨的家伙窜了出去。蒙面人轻声“啊”了一下,便倒地不起。木鱼川摆着个八卦脸,探出头想看看女人想象的男主角的脸长什么样子。
男主角背对着木鱼川,他穿了身墨黑色的夜行衣,脸上好像戴了什么东西,脑后束起的黑发被绑带勒着。“姑娘可无妨?”声音低沉温和,像是春日暖泉,流进了女人的心里。男人伸出手,女人轻轻一笑,把手搭在了男人的手心,慢慢站起。
木鱼川歪了歪头,这男的声音怎么在哪听过。难不成这女的在意淫自己上一世的朋友?不过自己上一世的朋友的脸也经常出现在各种各样的梦境之中,刚开始还有些抵触,后来她也就见怪不怪了。
“帝君,我无妨。”女人吴侬软语,脸颊滚烫,不自觉的往男人的怀里靠去,但是似乎有些许害怕和迟疑,她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表情并没有露出嫌恶,这才放心的圈住男人的腰,靠了上去。
帝君,啧啧,这意淫的官儿可不小呢。这么大的官儿钱是不是收的有点少啊。不过,这个面具男是哪位帝君呢?木鱼川仔细打量男人的背影。东华帝君?东华帝君头发不是黑色的,应该不是。文昌帝君......文昌帝君整日劳务缠身,没时间锻炼,怎么可能呢身材这么好呢?
那这人哪位?哦......是那个大主子北海帝君吧。也对,这侍女最有可能见到的也就是这位北海帝君了。木鱼川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想知道这位帝君长什么样子。
两人依旧在对话,按照女人的剧本,此时的武士男已经对她一见钟情。“姑娘,天色已晚,不如,先到我家中歇息一个晚上再走?”男人一本正经的说出了剧本当中的台词,女主角羞涩一笑,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男人变戏法一样的从不远处牵出了一匹马,再把女人抱上马,驾马走了。
还是没看到脸,木鱼川一伸手,也牵了匹马出来。在梦境里她可没有什么腾云驾雾的能力,当然前世的她修为高可以腾云驾雾,但是现在她就是个小渣渣,没那个本事。
这个梦境真假参半,女人想象的地形实在崎岖复杂,木鱼川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自己给自己下绊子下的那么狠,马走在这样的路上,不仅颠,而且极其危险。
走出不远,木鱼川实在受不了自己被马背隔得生疼的屁股,改了地形,顺便把男人的小屋调近了些。
女人同样也被颠得七荤八素,但是因为北海帝君在前,这点痛苦根本就不算什么。若是木鱼川知道了她此刻的想法,肯定会立刻振臂高呼爱情的伟大。
路平整了些,马背不再迫害木鱼川的屁股。木鱼川抓着马绳,看到了远处的小屋。
小屋建在小溪旁边,这是女人要求的。屋子不大,女人设计了一个北海帝君给她做饭的剧情,所以里还有做饭的家伙事。
前面两人下了马。
“染琴,你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北海帝君在女人耳畔轻声说道。染琴激动的点头,拉着北海帝君的袖子,跟着进了小屋。
月色在北海帝君的面具上蒙上了一层银色,木鱼川怕被染琴发现,靠的远,只能看到他面具的大概。
这人这的有些熟悉......自己之前肯定见过他。木鱼川脑袋里闪过破碎的画面。
十万大山里那个忽然出现的面具人。
那个面具人!
记忆像网一样交织重叠,十万大山,纸人天兵,还有生死选择一幕幕在木鱼川头脑里回放。
是那个让自己交出秘密的面具人,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北海帝君,一个在天界跺一跺脚能颠三颠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她死之前并没有北海帝君这号人物,这说明此人是在近些时候被册封的,再加上那天他不怀好意的模样。木鱼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人想对天界做些什么!
又得保守秘密,又得替你看人。虽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但是玉帝啊玉帝,你可是欠我太多了。
木鱼川跳下了马,轻手轻脚的靠近木屋。在梦境里只有做梦者能主动感应到木鱼川的存在,所以木鱼川只要防止染琴看到她即可。
屋内北海帝君正摆弄着锅碗瓢盆,颇有御厨做饭的架势。
蜡烛光明亮,北海帝君的面具已经摘掉,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宽厚的臂膀,修长的身段,每个动作之间都充满了力量。
染琴目光直愣,越发觉得自己已经深深地被眼前这个男人套牢了。
木鱼川踩着虚幻出来的土坡上了房顶,扒开了砖块,用一只眼睛向屋里窥探。
她看着北海帝君熟练的切着菜,将切好的菜码放在锅里。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两坨肉,切成大块。白肉连着红肉,肥瘦均匀,色泽鲜亮。一时间木鱼川的眼睛全被那坨肉吸引进去了。
灶下的火烧的起劲,北海帝君将手悬在锅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弄了一小把肥肉扔进锅里。嗞啦一声,香气扑鼻。肉里的油水流干净了,北海帝君用勺子把肉渣捞出来,在将调味料撒进去,最后将所有肉一股脑扔进锅里,添了点水,又放上一堆香料然后把锅盖盖上。
比起看两个人你侬我侬,这饭菜的香味对木鱼川的冲击可大的多。
自己重生半个多月了,每天早上顿顿咸菜白粥白馒头,晌午吃炒菜叶,只见过两回油星。
之前她也给几个侍女造过梦境里全是美味佳肴的梦,但是梦里的饭菜虽然能闻着,吃下去也能感觉出香味,但是在梦里吃东西越吃越饿,短时间还好长时间越吃越难受。
今天这饭,越闻着越香。木鱼川捂着肚子,在心里默默警告自己,这回可要抵住诱惑,不要随随便便变出东西来吃,然后醒过来后饿得满地找吃的。
染琴双手捧着脸,一直呆呆地看着北海帝君,眼里除了仰慕还有一丝对于这一切终究是假的的遗憾。
但是这个梦,真的太真实了。努力了那么多年就为了离他近些,现在她一直念着的人,正站在她的面前,为她做她最想吃的饭菜,她还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呼吸......
但是脑子里一直有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提醒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真的不想离开这个梦。
思及此,染琴的心脏一阵揪痛,脸上连带着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染琴你怎么了?”北海帝君转过身,焦急的扶住染琴仄歪的身子,略带薄茧的手抚上染琴紧皱的眉头。
“没,没什么。”染琴看着那张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的脸,苦笑着摇了摇头。
木鱼川趴在房顶,手里拿着块绿豆酥,这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了,但是由于重生后买不到,她就只能在梦里过过嘴瘾。
在香气的作用下她屈服了,她觉着自己宁愿醒来饿死,也不愿意现在闻着味道流口水。
接下来又是一阵情感交流,木鱼川觉得看多了可能会长针眼,便只是听着动静,但是思绪却飞到了别处。
她现在在那个希望知道玉帝秘密的面具人也就是北海帝君手下,虽然鱼川真神已死,那个秘密也被埋在了十万大山之下,但是如果她会造梦之术的消息传到了北海帝君的耳朵里,保不齐他会故技重演,让她再去探听消息。
她得快点把自己弄出北海宫,逃得远远的,不能让任何人找到她的下落。
动作得快,木鱼川总觉得用不了多久,北海帝君真人就得和她见上一面。
赎身需要一颗普通灵珠,一颗普通灵珠价值一千两银子。只要她努力挣钱,就能攒够那一千两银子,你看她这半个月不也赚了,呃......三两多银子吗......
这得攒到猴年马月!
童姐说了,这个赎身的要求谁能做到?这摆明了就表明,如果你不到期限,你肯定就走不了,哪也别去,就在北海宫好好待着得了。
木鱼川咬了一口绿豆酥,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别人做不到,她可必须得做到。因为她在柜子里的一份盖章契约清清楚楚的写着,她是终身制。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不努力,那么她在天界就永远是北海宫里的下人。
可是怎么才能闷声发大财呢?
天色渐亮,青草的气味伴随着微风进入了木鱼川的鼻腔,太阳在山间缓缓升起。
木鱼川眯了眯眼,转过身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北海帝君和染琴吃完了饭,正坐在桌子前说着话。
“染琴,我带你去骑马如何。”
染琴使劲的点了点头:“好!”
得,跟着吧。木鱼川慢慢撑起身子,从房顶上轻轻的跳了下去。
北海帝君牵着染琴来到了门口拴着的马前,先把染琴扶到马上自己坐到染琴身后。马嘶鸣一声,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木鱼川也上马,只不过她驾马走在密林里,尽量隐遁自己的身形。
像她上一世可都是驾云目睹这一切的,现在只能卑微的驾马代步了。
沿着水路一直走,几个人就来到了一处种满鲜花的地方。味道木鱼川很熟悉,就是北海宫路旁栽种的名贵小花的味道。
“帝君你......”染琴小声道。北海帝君回过头来。
黑瞳如黑曜石般闪耀,眸中映的是大片的花海,虽然看似平静但却隐藏着锐利如鹰的眼神。面庞像是天宫手最巧的巧匠精细雕琢,虽然精致,但气势却让人本能的畏惧。
那张脸和大皇子灼染二皇子泠岸都有些相似,只不过气势上比灼染更自信,眉眼间去了泠岸的脂粉气。
哎呦,长的不错啊。木鱼川捂了捂自己的钱袋,这样级别的美男这样级别的地位这样级别的景色,下次必须得收费二十两,不,得更高!
木鱼川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甚至还变出了笔和纸开始动笔计算起来。
如果她每一次造梦都能挣到五十两的话,那么那就需要二十天。
可是她现在最高一次单就是这次,才只有二两,北海宫就那么大点,全是染琴这样手里钱并不是很多的侍女,自己上哪儿找大手笔的金主呢?
况且染琴还是冲动消费,这次消费了,下次也没钱再消费了。客人没了,来钱不就更少了?
要是在天宫就好了,还能出殿去别处转悠,但是北海宫是不准下人随意进出的,这样一来,消费群体永远是这一群人,她该如何从这一群人手里揪出一千两这个大数目?
在搜刮钱财的时候还不能惊动上层领导,怕他们给她找麻烦。还有一点,若是自己真的攒够了,那银子放哪里呢?
这么一想,木鱼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自由的日子似乎再对她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