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刚迈进家门阿芬单薄的背影就钻入视野里,这些年阿芬的心脏一直不好;尤其是今年,儿子刚考上大学,俗话说孩子催人老,突然之间,阿芬好像老了许多,从背后看白头发一下子冒出了很多缕,身子仍是那么的瘦削。老朱上前帮忙清理碗筷,阿芬笑道:“这个你别来,我自己就行了,你去屋里歇会,也忙了一天了,马上饭就好了。”阿芬这一笑又是令人心疼,皱纹挤在一起,是岁月留下的印记。饭间,老朱问道:“阿芬,你药吃了没?”阿芬停下了筷子,假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答道:“吃了,肯定每天按时吃药。”“哦,按时吃药就好。这几天儿子怎么也没个电话啊?”“可能是刚开学,事多,过一阵子自然会打过来的。”“你心真大啊,当爸的一点也不操心,我等下打电话问问。”过了一会,阿芬拿起电话,讲了几句后把电话给了老朱,嘀咕着: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昨天差点让车给撞了,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司机。老朱一听直接从椅子上坐起,急忙询问,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这时,管事的伙计来了,站在门外向屋里探头望了望,见了老朱,说到:“牛肉都给送到客户那了,我先回场子里去了。”老朱连声感谢,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大钞给管事的送了过去,笑着说道:“这你拿着,是喝茶钱。”管事退了一张,笑着客气了几句转身就走了。管事走后老朱收起了笑容。饭后整对阿芬说到:“我去店里了,晚点回来,别忘记了吃药。”“我们一起去吧,正好去超市买点东西。”“嗯,也行”老朱嘿嘿傻笑,两人走到岔路口就分开了。买完菜后阿芬正巧路过老高的门市,瞥到在门口吸烟的老高,老高站了起来,嘿嘿笑着,问道:“买菜去啊。”“嗯,是,买点菜。”阿芬显得极为不自然,当年阿芬和老高的事情也是一段佳话,街坊传的版本就是穷小子想吃天鹅肉;老高也不好意思搭话识趣的和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假装彻底融入人群,阿芬就匆匆走开了。老朱到了门市就看见门口堵满了人,老朱心里很好奇,寻思着今天为什么那么多人堵在这,应该是周末的原因。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打开了门后这群不速之客迅速的涌进店里,细心的挑拣着案台上每一条牛肉。
老朱拉住了王大娘问道:“这咋回事啊,咋一下来那么多人?”王大娘笑着说:“你的死对头被人搞了!”“啥?怎么回事,我的死对头?”老朱一头雾水。王大娘说:“老高,老高为了利益简直是不择手段!他呀,给养的牛注射一种什么精来着。”“瘦肉精”老朱心直口快。“哎?你知道这个啊?你是不是,是不是也用了?”王大娘起了疑心。老朱笑着说:“我怎么会呢,咱凭的是良心,那玩意肯定碰不得。”王大娘接着说:“打完那个瘦肉精还不行,又给牛注水,那牛多可怜了,直挺挺的站那,鼻子里插着管子,那个水汩汩的往里面打,牛啊眼里那泪珠子直往下掉,谁看见不觉得可怜?”“那后来呢?这就完了,那没良心的家伙,没人管管吗?”老朱迫切的想知道后果。王大娘顿了顿说到:“这肯定不能完,这不巧了吗,正好被采购商给知道了,两家合作了十来年,出了这事,采购商也不是闭眼不管,就在刚刚,直接带人给老高的店铺给砸了,仓库给推了,牛被拉去市里看兽医了。现在估计人正在店里抹眼泪呢,还有,这件事绝对不会这样草草结束的,派出所的人也到了。”老朱准备拽着王大娘去一看究竟,王大娘一脸嫌弃的表情指责他:“你去瞎凑什么热闹,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不行,我非得去看看他,你在这帮我收钱。”说着老朱转身出了门,只留下满腹疑惑的王大娘。已经是下午晚些的时候了,老朱的步子加快了许多。走了大概十五分钟来到了老高店里。
卷帘门已经被拆了下来,店门一扇已经被砸掉了,悄悄地走进去一看,里面简直惨不忍睹!收银台完全错了位,电子称被踏的四分五裂,大片的干巴失去水分的牛肉粘在地上,几把刀静静的躺在角落,冰箱盖也被丢到了一边,橱柜被分成了两截,地上尽是玻璃渣,还有一点血迹。仔细听,角落里有个人啜泣。老朱走了过去,轻轻叫了一声“老高”。老高系着皮围裙埋头蹲在那里,听到有人叫他,缓缓抬起了头,看到是老朱,两眼直勾勾的瞪着老朱,抹了一把鼻涕,恶狠狠的说道:“你满意了吧!啊?看到我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吧!”老朱:“啥?我满意个啥?你这混账东西,你有良心吗?你就是畜生,牛都不如!”听了这话老高着急了,嗖的站了起来,两眼充胀着血丝,眼睫毛上依旧能够看到泪痕,指着老朱,不可遏制的吼了起来:“我难道不是为了生活!二十年前,你夺走了阿芬,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她吗?你不是就有几个臭钱吗!我从那时起,我发誓,我一定要整垮你;我就是要让阿芬看看当初她选择你是多么愚蠢的选择!”老朱不含糊的把他的手给打了下去,抓着他的衣领,咬着牙说道:“我当初就看出你这家伙心术不正,嘿,果然,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就是败类!瘦肉精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亏你干的出来!”“你不就是一个只会杀牛的禽兽玩意吗!今天我还就要好好教你做人。”说着老高撸起了袖子,准备和老朱狠狠的来一架。老高一把推过了老朱,对着老朱的肚子狠狠的踹了一脚,老朱后退了两三步靠着断裂的橱柜,痛苦的捂着肚子,老高慢慢地向这边走来,老朱瞅准了机会一个反扑,一跃压的老高背后扑空,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老朱丝毫不手软,骑在老高的身上,一只手摁着他的左手,右脚脚踩着他的右手,对着老高布满胡渣子的脸就是两拳,神气的说到:“就你这两下子,和我打,你配吗?啊?”这几拳是打得老高眼前一黑一亮,老高面目狰狞着,两条腿努力打挺挣扎着,两人在地上翻了两三米,老高瞅准机会冷不丁的打了个挺,使出浑身力气起身把老朱甩到地上,这回身上的老朱被仰摔到了地上,这一摔可不轻,头磕到了地上,老朱缓了一会颤抖的站了起来,发现老高没有对他进行下一步打击,老朱还是要颜面的,故装作轻松的样子。
老高已经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弃了对老朱的反击,依着残破的门框,点了一支烟,歪着头,轻轻的吸了一口,对老朱说:“你走吧。”老朱心里纳闷了:这家伙真的想通了?如果刚刚他真的要朝我打起来,地上到处都是刀,要是动起真格来我已经进医院了。老朱掸了掸身上的灰,大步出了门,撂下了一句话:“我是真的不想收拾你,脏了我的手!你连牛都不如,没有人性!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你的,没良心的狗东西。”老高轻蔑地一笑,对着老朱的背影回了一句:“祝你生意越做越好。”等到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在后院的角落里发现了老高,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老朱走后,老高嘴里的烟随着嘴唇颤抖着,豆粒大的泪水一滴滴的砸在地上,老高绝望的蹲在地上,极其痛苦双手疯狂的抓扯着头发,蹲着往前挪了几步拣起了地上的一把刀,迟疑了几分钟,他的心里有些害怕,源于对死亡的恐惧颤;老高还是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向后院走去。拿着水杯走到冷冻室后面的屋子前,颤巍巍的掏出钥匙,一把推开了门,舀了几勺放进了杯子里,兑着水,浑身哆嗦的搅拌着,颤抖着一饮而尽。然后静静坐在角落里,随着脑袋渐渐变沉,老高凭借仅存的意识,拿起了刀,对着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伤口瞬间凉飕飕的,与空气来了个亲密接触,巨大的疼痛感随着心底的刺激感而减弱,鲜血喷涌而出,老高如释重负,觉得人生前所未有的轻松,渐渐地他感觉到胸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着了,眼睛渐渐的开始出现了重影,现在又觉得上半身仿佛布满孔洞,身体轻飘飘的,贪婪的与空气来了个亲密接触。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现在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