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公元197年)二月,曹操于一个月前征讨张绣未果,还损兵折将大败而回,让他心里很是不甘。正当他想再次起兵征讨之时,寿春却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几年前从孙策手中换取到传国玉玺的袁术,终于按耐不住其膨胀的野心,于此时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并广置公卿朝臣,还在城南城北筑起了皇帝祭祀用的祭坛。此消息一传出,各路诸侯尽皆愤慨万分,纷纷指责其不齿行径,立时让袁术成为了众矢之的。
曹操此时也不得不先暂时放下私人恩怨,立刻奏请天子征讨袁术,并以天子之名,像吕布及孙策下达诏书,要求他们对袁术展开攻势。在得知此消息的第一时间,隶属袁术麾下的孙策,先是写信给袁术,劝他不可如此大逆不道,但袁术不听,两人便就此绝交不再往来。
随后,孙策又分别写信给袁术帐下的吴景和孙賁,让他们与袁术决裂。吴景任广陵太守,乃孙策的舅父,孙賁乃是孙策的堂兄,二人收到书信后纷纷响应,并倒戈投奔了孙策。袁术因此失去了广陵和原本孙策占据的江东地区,同时造成其对华南地区的影响力骤降。
由于孙策的叛离,袁术势力大减,便想拉拢吕布,于是遣送使者到吕布处,许以好处,并答应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吕布的女儿。吕布开始被袁术的许诺动摇了,就同意了与袁术的盟约。
随后沛相陈圭却劝他说,曹操奉迎天子,辅佐朝政,应该与曹操联合讨伐袁术才对,如果与袁术联盟结亲,一定会落下不义之名。吕布当下猛然醒悟过来,赶忙派人追回已经赶往寿春的女儿,并将使者韩胤关押遣送至了许都斩首。
原本曹操是打算亲启大军征讨袁术的,眼见孙策和吕布都如此卖力,那他自然也就不再傻到消耗自己的兵力去攻打袁术了。于是便使献帝下诏,对吕布和孙策分别进行了封赏。
倒是雄居北方的袁绍,让曹操有些头疼了,慑于其势力,原本授予他了太尉之职,但袁绍却嫌弃不受。无奈之下,曹操只得将自己的大将军职位让给了他,自己任司空之位。并使袁绍兼督冀,青,幽,并四州,承认这四州之地为其势力范围,这才使得袁绍满意,双方暂时相安无事。
不用亲自征讨袁术,曹操倒也乐的清闲,就又把目光瞄向了张绣。由于之前兵败,舞阴,南阳等地均被张绣占领,曹操便欲出兵,先收复失地,再攻取宛城。不过由于其最近总是有些头痛,此次出兵便没有亲自率军前往,而是派了族中大将曹洪为主帅。
此时的宛城将军府内,张绣看了眼手中的军报,对贾诩道:“先生,曹操此番进犯,可有退敌之策?”贾诩沉声道:“如今袁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为帝,曹操如今正可趁此机会,假天子召命,借助孙策,吕布之手一举消灭袁术,坐收渔利。此番进犯将军,不过为报上次兵败之仇,但也不会如上次那般投入太多兵力。况且此次并非其率军亲征,便不足为惧。”
略一沉吟,贾诩继续道:“如今到了收割田粮之际,将军当即刻安排人手,将南阳及舞阴周边田粮尽数收割完毕,只需距城死守便可。另外可向刘表请求救援,只要援军一到,将军便领兵出击,与刘表援军一起夹曹军。”
张绣闻言点点头,道:“收割田粮之事,我这便安排人手去做,只是刘表那边,就劳烦先生多费心了。”贾诩拱手一拜道:“将军放心,诩自会亲笔书信与刘表,与其说明厉害关系,刘表应当会派出援军。”
回到自己府内,望着案几上的几封书信,贾诩陷入了沉思。之前按他的计划,张绣应当听从了自己的劝告,纵然心有不甘,但也是真心投降了曹操。只是没想到中途出了曹操强纳邹氏这出意外,导致张绣心中怒火冲天,不顾自己的劝阻,决心反曹。
对于这种突发变故,贾诩也是没有办法,但身为人臣,自然要帮着张绣出谋划策,打败了曹操。只是他在意外发生前,就已经安排了萧筱去许都提前置办宅院,并要求将妻儿也接至许都。
当帮着张绣反叛过曹操后,他第一时间就派人给华阴送去了书信,让家人不要随萧筱去许都。如今过去了近半年了,期间收到过来自华阴的回信,告知他萧筱并没有去接他们。而在前些日子,他又收到了来自许都的一封信。
因为两地处于敌对关系,信件并非采用邮寄的方式,而是由一个在许都做丝绸生意的商人顺路送来的。萧筱在信中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这半年在许都的情况,也告知了他自己开了个书馆的事,并说打算在七月中旬罢馆,然后去华阴接上贾诩的家人到许都来。
张绣最终投降曹操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官渡之战的到来,而此时的曹操还未与袁绍决裂。所以,对于有杀子之仇的张绣,曹操对其讨伐之心要大于招揽之意。贾诩自然也不会于此时再次劝张绣投降曹操,故而对于萧筱提出接自己家人去曹操大后方的事,他有些犹豫。
双方目前正处于敌对状态,一旦家人身份暴露,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或者以此要挟自己。难得贾诩一向沉稳,此时也有些心神凌乱,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茶。眼神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放在书房角落里的一架古琴,双眸立时一亮。
几个月前在曹操营帐内,邹氏单独与她聊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脑海中。再回顾了一下萧筱之前在华阴及来宛城后的种种特殊表现,贾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缓缓拿起笔墨,思索半晌,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由于事关重大,贾诩也并未采取邮寄文书的方式,而是将封好的信件和装进箱盒的古琴,交与随身侍从。让他想办法混进许都,按萧筱所给的地址找到她,将书信和古琴亲手交给她,并让他就此留在许都,呆在萧筱身边听从调遣。
安排好一切后,贾诩又是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孩子,这次为了摸清你,贾某可是赌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希望真如我猜测那般,不要让我失望。”言罢,便不再去想,起身回到寝舍休息去了。若是萧筱知道,他为了试探自己的底细,竟不惜拿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定会感慨其心性之狠,果然无愧于其毒士之名。
建安二年七月,在袁术称帝不到半年后,先后遭到了孙策的反叛和吕布弃盟的打击,实力大减。但其生活依然奢侈荒淫,挥霍无度,后宫妻妾数百人,尽皆穿着绮罗丽装,食山珍海味。而其军中的将士却处于饥寒交迫之中,其麾下大将雷薄,陈兰二人见此状,便率本部兵马脱离袁术,在嵩山落草为寇。
转眼来到许都已经半年多了,萧筱也打算给孩子们放假休学了。汉代学生入学时间没有固定的,大致分为三个时间段最为流行:正月农事未起,八月暑退,十一月砚冰冻时。
由此可以看出,主要就是利用了农闲时间。至于学期的长短,主要因施教者而异,最短三个月,最长一年。萧筱等于选择的是正月开学,她打算七月底给孩子们放假,来年过完正月十五后,再开馆授课。
之前与李峰,赵山两人达成合作后,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两人就在萧筱所在的宅院附近,寻得一处适合做书馆的院子。并自行花钱雇佣人手,将院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并装饰成适合做书馆的样子。当然,作为条件,李赵二人的孩子不但可以免费上学至结业,以后两家人的后代子嗣,都可以免费在此书馆上学。
由于换了地方,书馆的规模大了许多,萧筱便又多收了不少孩子,为了减轻萧筱的负担,李峰还为其雇了个人,专门负责打理书馆卫生。一时间,萧筱的“兴华书馆”在许都城的私学界,也算小有名气了。
傍晚时分,待学生们下课都已回家,萧筱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教材,也就离开书馆。回到了自家宅院。先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衣服,萧筱便来到后厨。早已提前回来的紫伊,刚好将饭菜做好,见萧筱进来,忙道:“小姐,您回来了,我这便将饭菜端出去。”
萧筱应了一声,也帮忙拿些东西。对于自家小姐总是放下身段,帮自己一个下人干活的事,紫伊已经从开始的受宠若惊,变成了习以为常。因为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只能感叹自己遇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主子。
如今正是夏季,天气也越来越热,萧筱打算明日再上一天课,便给学生们放假。由于这个年代没有出现温室效应,也就不存在全球气候变暖,夏天出现四十多度的高温情况。
当下时代的气温,最高时基本也就是三十度出头,这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萧筱而言,算不上太热。只不过没有了现代社会的那些电风扇和空调,到了伏天,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今日天气还不错,外面刮着阵阵微风,萧筱便让紫伊将饭菜端到庭院内的石桌上,两人便在外面吃起饭来。没有了贾诩在身边的这些日子,萧筱感觉有些放飞自我了。除了在外人面前注重一下礼仪言行,只要是单独和紫伊在家,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开始紫伊还劝她,后来却被萧筱带着跟她一起没大没小了。这让紫伊很是无语,常暗自感叹,自家小姐若是稳重下来,便如士族大家闺秀。但若是放纵起来,却是随心所欲,做事完全超出常理,简直判若两人。
刚刚吃完饭,天已经快要黑了,紫伊正要收拾碗筷,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萧筱和紫伊同时愣了一下,萧筱赶忙道:“你先去问一下是何人,我去换衣服。”紫伊点点头,便快步来到大门处,刻意将嗓音变得低哑一些,问道:“什么人?”
门外立刻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道:“这里可是萧羽(萧筱给自己起的化名)先生的家?”紫伊闻言,柳眉微皱,看了眼日渐漆黑的天色,问道:“正是,汝是何人,眼下即将到宵禁之时,汝此刻来找先生有何要事?”
听到紫伊的话,门外男子的声音突然放得非常低,轻声道:“里面可是紫伊,我乃贾诩大人的侍卫张禾,大人派我来许都给小姐送上书信,快开门。”紫伊闻言,却是一惊。虽有所怀疑,但能叫上自己名字,又知道萧筱真实身份,至少许都城内没人知晓。
稍作犹豫,还是将门打开了,只是她右手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紫伊将门拴拉下,大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细缝,透过细缝,紫伊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布衣青年,手里除了抱着一个窄长的大木箱子,再无其它东西。
见到此状,紫伊不由紧张起来,重新将门顶住,低声问道:“箱子里是何物?”那叫张禾的青年道:“属下不知,大人只是吩咐属下,将此物与书信一同交与小姐,待小姐看完信后,自然会知晓。”
正当紫伊犹豫不定时,萧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紫伊,开门吧!”紫伊闻言回过头,却见已经换上了男装的萧筱正向门口走来,忙转过身道:“小姐,还是小心点好。”说话间,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已悄然消失。
萧筱走到门前道:“放心吧!若真是身份泄漏,就不会只来一个人了。”紫伊闻言,只得再次上前将门打开。大门只开了一半,张禾便闪身而入,见到萧筱后,立刻跪地拜道:“属下张禾,拜见小姐。”
萧筱轻声道:“张护卫一路辛苦了,快起来。”张禾忙道:“小姐客气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待张禾起身,萧筱又道:“想来张护卫还未吃饭,紫伊,你去厨房弄些吃的来。”
紫伊应了一身,便转身离开,张禾对着萧筱又是一拜,道:“属下谢过小姐。”萧筱轻轻笑了笑,道:“你先去大厅等我,待我换回衣服再去寻你。”张禾依言,抱着那木箱子去了大厅,萧筱则回到自己房间,再次换回了女装。
很快,萧筱便换好了衣服来到大厅。张禾见到萧筱回来,忙从胸口处摸出一封纸质的信件,双手递给萧筱道:“小姐,这是大人让属下亲手交给您的书信,请小姐过目。”萧筱伸手接过信件,却没有当下拆开,而是轻声问道:“父亲除了让你送来书信,可还有交代其他什么事?”
张禾回道:“大人只是说,让属下见到小姐后,就不用再返回宛城了,日后就留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的安危,一切听从小姐的派遣。”萧筱闻言,点点头道:“那日后就有劳张护卫了。”张禾忙躬身道:“小姐言重了,属下定誓死保护小姐安危。”
正说着,就见紫伊端着一盘素炒和几块面饼走了进来。萧筱便道:“张护卫快些吃饭吧!”随后又对紫伊道:“紫伊,稍后你去收拾出一间厢房来,待张护卫吃完饭后,便带他去早些休息。”紫伊应了一声,将饭菜递给张禾后,便又离开了。
萧筱为了能让张禾安心吃饭,就对他道:“张护卫慢慢吃,我先回房去了,待紫伊回来,收拾好碗筷,带张护卫去休息后,再让她将这箱子拿到我房间去。”张禾闻言感激道:“属下多谢小姐大恩。”萧筱也不再多言,对他一点头,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紫伊在靠近大厅左侧的偏院内,很快收拾出一间厢房。待她回到大厅,却发现张禾竟已经将饭菜吃的一点不剩,看来是真的饿了。见紫伊回来,张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道:“劳烦紫伊妹子了。”
紫伊轻轻一笑,道:“张大哥客气了,紫伊先带你去休息吧!”张禾连日赶路,也确实有些累了,便也不再客气,点头道:“如此,便又要劳烦紫伊妹子了!”说完便跟着紫伊去厢房休息去了。
紫伊将张禾送到厢房休息后,回到大厅,将张禾吃完饭的碗筷拿去厨房收拾干净。之后便又回到大厅,抱起张禾之前放在那里的木箱子,方才去了她和萧筱所住的别院。来到萧筱的厢房,发现门是关着的,便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小姐,我回来了。”屋里没人回应,紫伊秀眉微皱,忙用力一推,房门立时被推开。紫伊冲进屋里却发现,萧筱正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手中拿着几张纸质的信件,清秀娇美的脸上,却是布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