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火光映在石壁上，带着红色，看起来多了几分温度。
季瀛和徐鹤清正围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刚刚的事能不能拜托仙君不要说出去啊？”季瀛的脸也被火光映得微微发红，眼睛也闪闪亮亮的，装着跳动着的火苗。
“不知仙子说的哪一件？是饿昏了头晕倒一事，还是像个冰雕站在原地差点被这荒陵处的妖物吞了一事？”徐鹤清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上却不得闲，正慢慢的往洞口处叠加仙障。
徐鹤清知道季瀛最怕冷了，想起从前她还是公主的那段时日，冬天里学堂的课她是能逃就逃，不能逃了便穿得像个毛绒球一样，手上必定得抱上个汤婆子，被夫子训斥了也不放。
现下他和季瀛都在这洞穴里呆着，外面是怨气结出来的三尺寒冰，冷的不得了。他仙法高深不怕冷，未必季瀛就不怕。
“好像都蛮丢脸的，仙君要不都忘掉？当做我们现在才见面？”季瀛想了想，眼神亮了一下，“我记得是我在洞中取暖，听到外面有声音，一看竟然是徐仙君。他和那怨魄打斗不休，哪想不敌他手。这一看我就急了，我这么正义的女仙，怎么能看到仙君被这妖物欺负，于是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徐鹤清被季瀛逗乐了，眼睛玩玩，简直要笑出声，这人呆在这不甚有趣的九重天上两百多年，编故事的能力倒是比以前更厉害了。
“那仙子尽管去说吧，我想天族的战神在众位神仙眼中也不至于这么没用。”徐鹤清将捏法诀的手收回袖子里，再从凌虚袋中掏出用油纸包好的烧鹅递给季瀛。
徐鹤清看到季瀛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两个眼珠子直勾勾的顶着手里的油纸包。
“徐仙君这是给我的？”季瀛一时还不敢伸手去接。
她是半路飞升上来的神仙，本来是要修习辟谷之术的，可是却总也坚持不下来。后来她想了想，人间美味大抵比这天上的星子还多，吃都来不及还要辟谷，那可不就是浪费了？
不过像徐鹤清这样生下来就是仙骨的仙人，天生就会辟谷之术，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徐鹤清没说话，只略微一点头，拿着油纸包的手又往前递了两分。
“诶，仙君您不是不需要吃东西吗？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季瀛在衣服上搓了两下手，权当擦干净了，便伸手去拿那烧鹅。
徐鹤清脸上不见有什么变化，却是耳尖悄悄红了一点，在这火光下倒也看不出什么。
“我喜食这凡尘之物，所以身上便带有一些。”
“您和我见过的其他仙人真是不太一样，他们就从来不吃凡间的食物，他们多都是饮什么灵泉灵露，吃什么仙花仙草，倒是跟话本里写的神仙挺像。”季瀛打开油纸包，扯下一条鹅腿递给徐鹤清。
徐鹤清伸手接了过来，没有吃，一直拿在手上。
季瀛心道，这徐仙君看起来倒是没有传说中的那样仙风道骨冷冽不近人，反而像是哪位世家养出来的公子，温润如玉又带了一点锋芒，让人一眼难忘。
“仙君哪买的烧鹅，味道极好！”季瀛觉得这烧鹅和从前记忆里的味道相差无几，不过都过了两百多年了，她也记不得具体是什么味道了，反正就是香，香得能让她流口水的那种。
徐鹤清垂眸，没有回答，反问季瀛：“仙子觉得味道好极了？和凡间的相比如何？”
季瀛从小肠胃就不好，又喜欢吃这些麻辣鲜香油腻的东西，她父王母后不让吃，她就来求自己。从那以后都是他自己烤的，每次季瀛想吃之前，都要换着法的夸他，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他，摆出一副可怜弱小的样子，让人想拒绝都难。
“这是我当女仙后吃过最好吃的烧鹅了，从前我是个凡人的时候也有很好吃的烧鹅，就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给忘了味道。”季瀛吃得急，但是却不粗鲁，低着头也能看到她脸上也都是满足的神色。
忘了？
徐鹤清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不再说话。
季瀛吃着吃着感觉气氛不对，抬头看向徐鹤清，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已经闭上了眼休息了。
一句“仙君身上带有酒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只低低的嘟囔一声：“睡这么快的吗？这么好吃的烧鹅也不多吃两口，让我一个人吃，我长胖了怎么办？”
徐鹤清没有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说话，听到这两句低声嘟囔，没有说话，只微微的扬了扬嘴角。
季瀛看着剩下的小半只烧鹅，面露可惜，但是又实在吃不下了，只好将剩下的烧鹅连同零碎的骨头一起放在油纸里扔在山洞角落里。
季瀛看着手上的油，又抬眼看了看休息的徐鹤清，最后勉强把用他的衣服擦手这种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
季瀛直感叹，这种神仙闭眼的时候你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单单闭着眼睛打坐，万一蹭过去，手没擦干净还被抓了，那可就不好看了。指不定他有点什么洁癖，恼羞成怒之下把我了结了，也没人知道。
季瀛越想越觉得可怕，只好将就的往身上擦擦。
她没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从前是，现在也是，所以她外出时会尽量让自己保持干净。但是今天不同，没人可以抵挡这么香的烤鹅，就算是曾经吃过烤鹅无数的她也不行。
这衣服脏了回头可以换，这烤鹅错过了回头就难找了，两相比较，还是换衣服比较划算。
季瀛本来想着徐鹤清睡了自己就守夜的，可是美味下肚人又坐在火堆旁，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刚开始还能睁睁眼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后来实在太困了，就坐在火堆旁撑着头睡着了。
徐鹤清见季瀛睡着了，才慢慢的睁开眼。
“才两百多年，你竟然连我给你烤的烤鹅味道都给忘了，你说，你是不是连我都想一起忘了？”
轻轻的声音飘散在洞穴里，徐鹤清站起来慢慢的朝季瀛走过来。
“你会想起来的，阿瀛，想起春日里风吹过的山花，夏日里荷塘深处的轻舟，秋日里向南飞去的大雁，冬日里泥炉上温的酒，想起来这些日子陪在你身边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