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烈赶着马车回到了村子里,直奔村子后边的墓群。
白宣突然开口:“阿如烈,先回家吧,我有些东西放在家里了,想拿到陆陆墓前,留给他当做个念想。”
阿如烈停顿了一瞬间,再点头,调转马车方向往从前他们住的房子过去。
白宣从箱底拿出他的佩剑,他并不会武功,这把佩剑是他父亲送他的成年礼,愿他在官场上如在战场,所向披靡,去守护这个国家。
他深吸一口气,将佩剑别在腰上,留恋的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屋子。
阿如烈第一次见白宣佩剑,正奇怪,就听白宣说道:“从前陆陆就很喜欢这把佩剑,我没给他。”
一行人又往墓群过去。
白宣借蜡烛上的火点燃手上的一把香,再用力的甩三下,把火都给甩灭,再把香围着陆迎的墓插满一圈。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白宣让阿如烈把纸钱拿过来,招呼他蹲下一块烧纸钱。
“阿如烈,你有没有过一点点愧疚?你会不会在午夜梦到陆陆?他有没有找你索命?”白宣没抬头,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纸钱烧起来的火光映到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阿如烈听见这几句话,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想开口辩解,却知道白宣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儿,他猛地抬头看向躲在白宣身后的阿亮。
“怎么,杀了她姐姐还想杀了他吗?敢做不敢认?”白宣把手上的纸钱一股脑全给扬了,一部分落到火堆里燃烧起来,更多的是在空中飞扬,还有几张被风吹得转转悠悠越飘越远。
“不是的,我不想的,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那样了。”阿如烈声音里有一点点慌乱,“一开始,我只想报仇的!”
“你有什么仇可报?!”白宣打断了阿如烈的话,他看着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人,他对阿如烈和对陆迎是一样的,他把他们当弟弟去爱护,去教导。
“我的父母就是那群狼的王!当年是村里的猎户杀了他们!这个仇我怎么能不报?!”阿如烈拔高声音,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在拥有能力为死去的父母报仇的时候选择无所作为,至少他不行。
“就算你要报仇,为什么要屠村!为什么!”白宣的声音气得发抖,他可以接受阿如烈为了父母报仇,但是不能接受他屠杀无辜的人。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阿如烈好像想起了那天的场景,有些慌乱,“是有人看到它们吃人了,大喊了起来,它们见了血,我又不是他们的王,它们根本不听我的!”
白宣悲怆一笑:“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陆陆呢?”
阿如烈神色恢复如常,甚至带了点愤怒:“他看见了,他都看见了,我劝过他了,他一定要告诉你。”
白宣再听不下去,抽出佩剑直直向阿如烈刺去,阿如烈没有躲开,低头看着胸口涌出的鲜血。
“没人教过你,普通的剑是杀不死妖怪的吗?”阿如烈笑了,还是那种阳光明媚的笑。
只是季瀛看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样的阿如烈阴恻恻的。
阿如烈伸出右手握住剑身,一点一点用力的把白宣的佩剑从胸口出扒出来。
白宣看着他手上鲜血直流,一个晃神,佩剑就被阿如烈抢了过去。
这是他一直当做弟弟的人,今天他亲手把剑刺进了阿如烈的胸膛,他的手都是抖着的。
“你想杀我,”阿如烈慢条斯理的说话,手上还慢悠悠的转着白宣的佩剑,眼神很冷,“你得接受惩罚。”
白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阿如烈倾身上前将佩剑刺进了躲在一旁的阿亮胸口,再用力的把剑从阿亮胸口拔出来,血喷溅了一地。
白宣眼睁睁的看着阿如烈这一系列的动作,目眦欲裂。
他冲过去抱住倒下的阿亮,用手捂住阿亮胸口的血洞,声音颤抖:“阿亮,阿亮你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白家哥哥,我好痛啊,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像我阿姐那样?”阿亮嘴唇发白,一边抽气一边说话。
白宣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他的手背上,他将阿亮抱起来,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去找大夫:“别怕,哥哥带你去找大夫,你会没事的。”
可是却没有听到阿亮的回答,白宣低头,看见流了一地的血,阿亮面色已经发青了,再没有生息。
白宣顿时腿一软,抱着阿亮直接跪倒在地:“阿如烈!你有什么冲我来!阿亮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下手!”
“他不乱说话是可以活着的,这是他自己选的。”阿如烈声音低哑,慢条斯理。
“你疯了!”白宣怎么也不相信那个阳光开朗深受村民们喜爱的人会是这副模样,这不是他认识的阿如烈。
“你当初救了我,所以我屠村了也不会杀你,现在你把他的尸体放下,跟我离开这个地方,我仍旧把你当救命恩人当朋友。”阿如烈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宣,声音里满是倨傲。
白宣不明白阿如烈怎么能无耻到说出这种话,恨恨出声:“那你杀了我吧,你这样的人,让我恶心,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走。”
“你觉得我恶心?”阿如烈皱起眉头,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你恶心,你冷血,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后悔当初救了你!”白宣觉得头疼欲裂,只想尽快的了结现在这种让他痛恨又难过的局面,痛恨阿如烈杀人如麻,痛恨自己救了他,为阿如烈的改变而难过,为村民的悲惨遭遇而难过。
“你后悔救了我?”阿如烈声音挑高,随后又变成低喃,“你后悔救了我啊?你不能后悔,你不能后悔的。”
白宣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这把剑,是自己十八岁时父亲送给自己的佩剑,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这把剑杀死。
“你死了,就没有办法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后悔,所以,你死掉就好了。”阿如烈此刻像个疯子,喃喃自语,看着血流不止的白宣轻轻的笑了。
画面就此停止,四周再也不是那个村落,他们三人伫立在冰原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放在冰面上,冷冷清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