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瀛感觉身边越来越冷,小幅度的打了个哆嗦,正奇怪夏夜里不该是这样的温度,徐鹤清就停在原地不动了,转过身来对着她。
“公子现身吧,跟了我们一路了。”徐鹤清声音淡淡的,他早就知道昨夜里跟他交手的那个魄一直跟着他们,也猜到了他是什么意思,故而带着季瀛入了他的梦境。
“仙君果然聪慧。”白宣此刻也不再刻意的隐蔽身形,只是不敢靠得太近,徐鹤清身上满是正阳之气,他如今是个怨魄,靠近了是要伤着自己的。
“嗯?!你是昨天晚上那个!”季瀛看着白宣突兀的出现在身后,也是略微吃惊。
听徐鹤清说跟了一路,那自己还一点都没察觉,季瀛深觉自己仙法低微,在这不合时宜的垂下了眉眼,“你竟然一路跟着我们啊,我都没感觉到,那你应该也蛮厉害的。幸好你打不过这位仙君,不然我是不是要被吸食法力了?”
白宣听季瀛这样说,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太久没笑过,连一个笑都勾不出来了:“仙子说笑了,我看昨夜这位仙君手下留情,就想大着胆子赌一把。”
季瀛疑惑:“赌一把?你要赌什么?”
“我想赌一赌,看这位仙君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白宣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季瀛听出来,是听灵里听到的那个白公子的声音。
“你是为了你那位姓陆的弟弟?”季瀛试探着开口,毕竟她听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白宣现在站在这,她能听到的只有那个姓陆的小孩。
白宣眼睛里闪过惊讶:“不光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这个村子里惨死的四百五十三口人。冒昧问一句,不知道仙子是怎么知道陆陆的?”
“我会听灵,就是可以听到那些死去的却不肯离开的魂灵的声音,更准确的说是他生前所说过的话语。”季瀛看到这个面色苍白的人眼里好像蓄起了泪水,“那位姓陆的公子,他的残魂就游荡在外面的那片冰原上。”
季瀛眼睁睁看着白宣眼里滚落下来的两行清泪变成了血泪,整个人也止不住的发抖。
这一下季瀛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无措的扭头看着徐鹤清:“仙君,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我看白公子这样,心里也难受得紧,觉得是我给惹出来的。”
“等等吧,”徐鹤清看着失声痛哭的白宣,觉得像是看见了当初知道季瀛殉国的自己,说话起来声音都带着干涩,“有些人心里埋着事,埋得太久不见光就烂掉了,连着心一块坏了,碰一下都疼得厉害。”
季瀛听徐鹤清的话,觉得大抵这个仙君也是个有故事的,不敢再多话,怕一不小心又把徐鹤清的伤心事勾出来。
“仙子会听灵,我多嘴问一句,仙子都听到陆陆说了些什么?”白宣的声音都已经抽抽噎噎的成了稀碎,也听得出他刻意的压下那股子伤心,故作平常。
季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昨夜我听得也不多,只听到他劝您去科举这一茬,再往下我也不清楚了。”
“如果仙君仙子愿意帮我这个忙,请跟我来,再往后的事都在我这个梦里了。”白宣止住哭,只是脸上都带着血泪痕,显在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点吓人的意味。
季瀛深觉帮不帮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毕竟徐鹤清一尊大神杵在这儿,自己要是应承了,徐鹤清不答应,那也是白瞎。
季瀛扯了扯徐鹤清的袖子:“仙君,您给句准话呗?不然咱俩在这看着别人哭,感觉怪冷的,没感情在。”
“那如果我们不帮公子呢?”徐鹤清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忙,不过季瀛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他,他就逗弄她两句。
季瀛心里叹气,徐鹤清不点头她也是没法子。
“要是仙君不帮忙,该做的我还是会做,只是可能不会成功罢了,但是事情拖到现在,该有个了结了。”白宣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失望,还是那样温温慢慢的。
季瀛猜大概从一开始,白宣就没想过他们会帮助他,所以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也不显得失望。
“走吧,公子带路。”徐鹤清也不再绕圈子,只让白宣给他们带路往村子里走。
“等等!”季瀛听着徐鹤清答应了,也挺高兴,张着眼扫了两眼白宣,凑到徐鹤清身前,“仙君身上可带有方帕?”
徐鹤清从凌虚袋里拿出一方浅绿色的绣着雏菊的帕子,递给季瀛。从前季瀛就不爱带帕子在身上,故而他时时带在身上,怕季瀛没得用。
季瀛欢欢喜喜的拿过帕子,转身朝白宣走去:“公子,擦擦吧,脸上这两道血呼啦的泪痕,看了怪可怜的。”
白宣看着眼前这方绿色的帕子,心酸酸麻麻的,犹豫了一小会儿,伸手接了过来:“多谢仙子。”
“别客气别客气,您带路吧。”季瀛摆摆手,又两三步的蹿回徐鹤清身边,活脱脱一个小跟班。
本来季瀛把自己的帕子拿给白宣擦眼泪,徐鹤清心里不舒坦,还没来得及摆个样子吓唬季瀛,又见她三步两跳的跑回自己身边来,心里的那点不舒坦也散得差不多了。
季瀛不知道就这一下徐鹤清心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了,只等着白宣带路。
白宣擦完脸,仔仔细细的把帕子折好攥在手里,走在两人跟前带路。
季瀛看着白宣一身素白衣衫,整个人的身形也偏消瘦,不知道是不是那几滴眼泪掉到她的心里了,她总觉得白宣的背影看着有点苍凉,还带着孤独。
“等我们帮完白公子的忙,他会去哪呢?”季瀛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让白宣听到。
“怨魄的存在就是因为心里有怨,等这个支撑他们存在的怨气没了,魄也就消失了,就算一时间没有消失,等在这荒野里游荡久了,忘记了自己是谁,最后也会消散。”徐鹤清也配合季瀛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是声音里没带着一点情感,显得冷冷的。
“那多可惜啊,这么标志的人儿,也不知道是多少女儿的心里人。”季瀛觉得惋惜,她就偏爱温润如玉这一挂的人,徐鹤清也算在这个范围内,不过人得清醒,不该想的不能瞎想,看看就行了。
虽然白宣也只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