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再有一个星期就到期末考了。
殷洛他们班是尖子班，每次模拟卷成绩出来都会在黑板下面贴好排名，而每次看到排名榜，殷洛就莫名觉得那是条隐形的鞭子。
他们就是一群绕着石磨转的驴，要是有天犯懒了，不转了，学校就用这条隐形的鞭子抽抽他们。
这样驴就会跑得更欢快些。
这次模拟卷的排名又出来了，大家都凑到了黑板下面，人头攒动的。
殷洛待大家伙看完排名散了之后才走了上去，心砰砰砰的直跳。
其实按说她也不应该那么紧张，可是今天她爸爸要回来，要是这次成绩好一些，还可以拿回去给爸爸看。
这么想着，殷洛从排名表的上方顺着看起。
手在第一名上停顿住，弯了弯眼睛。
果然是阿漠。
最近有了阿漠的讲解，殷洛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好像开了窍，做起题来得心应手。
手指再往下，殷洛的眼睛又弯了一大半。
啊，是小小。
第三.....
第三......
殷洛的手指再第三上顿住，又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再仔仔细细的用指尖点了一下。
她拿了第三？
她居然拿了第三？！
殷洛的心里像是炸开了花，噼里啪啦的，炸的心咚咚咚的直跳。
她把卷子汇总起来，小心的抚平蜷曲的边边角角，然后折叠成长方形，乖巧的放进书包。
也许是心情明媚，连带着她最不喜欢的雷雨天，看起来都顺眼了很多。
回到家的时候，灯是亮着的，饭桌上放着那盒“南京”烟。
肯定是爸爸回来了。
殷洛欢喜的笑着，把雨伞放在一旁，还来不及把它撑开来晾晒，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走进里屋。
瓦房外的雨下得格外的大，噼里啪啦的，就像前些日子停电时的样子。
殷洛一边欢喜的朝里屋，一边祈祷千万不要停电。她愿意用下次模拟考的成绩来换今天的不停电。
要是停电了，爸爸就不容易看清自己的成绩了，自己也不容易记住爸爸的样子了。
他们可是好久都没见面了。
雨还在下。
殷洛没在房间里看到爸妈，也没在厨房看到他们。
突然更清晰的水声灌进耳朵。
淅淅沥沥的却大过屋外的雨，殷洛听得真切。
那是卫生间里淋浴蓬头的声音。
蓬头是前阵子刚安装的，陈扶柳说苦日子过惯了，也要学会享受好生活了。
殷洛倒没什么感觉，淋浴和用水桶洗澡，在她看来都一样。
可能人小的时候总是比较迟钝，不大懂得比较好坏。
殷洛习惯性的以为是陈扶柳在卫生间，正要开口唤她。却看见卫生间门缝下有两双交叠的脚。
一双大脚，一双小脚。
一双男人的脚，一双女人的脚。
两双脚靠近、触碰，像在跳一支她看不懂的华尔兹。
殷洛看着卫生间门外的两双塑料拖鞋，就好像看着老师出的超纲试卷。
她想到今年开春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和她一般高的小个子女生突然变胖了，四肢和她一样纤细，唯独肚子微微突了出来。
然后女生随老师进了办公室，然后殷洛就再没看到过她。
他们都说她怀孕了。
卫生间里蓬头发出的水声还在继续。
殷洛站在那，鬼使神差的慢慢弯下腰来，是裸露的脚趾，脚背，然后到脚后跟。
待看清整只脚的全貌时。
常年未见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飞霞。
那些被尘土掩盖的性教育知识，被水滴扬起，飞溅到她身上。
殷洛突然发现自己做了多么羞耻，多么不得了的事。
她满脸通红，屏住呼吸，捏紧了书包袋子，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连雨伞都没拿就冲到了林漠家。
镇子里民风淳朴，人口又相对稀少，家家户户的白天都敞开着门，只有晚上才锁上，也不怕招贼，毕竟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熟人。
要是谁犯了事，那可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这连累的可是整个家，小偷小摸这件事就足以让他们全家都被镇子里的唾沫星子淹死。
现在天色未暗，殷洛很容易就进了林漠家大门，她没看见奶奶，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
敲了敲林漠的房门。
未见应答。
”阿漠，阿漠。“殷洛轻声唤他。
依然没有动静。
难道不在里边？可是刚刚分明一起回的家......
殷洛犹豫了一下，转动门把。
门没锁，她轻易的就扭开了。
一进去就看到了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林漠，湿漉漉的头发上挂着个毛巾，右手正压着毛巾在擦头发。
水滴从发梢上滑落到脖子，肩窝，再顺流而下，陷进胸膛中。
滴答滴答......
阿漠，阿漠......他没穿衣服......
殷洛被吓得不轻，飞快的捂起眼睛。
“你怎么......你怎么不穿衣服！”殷洛叫。
其实殷洛也不是没看过男人裸体，毕竟那些街边的大爷们时常不清楚自己的身材，光着膀子的沿街转。
但林漠不是街边的大爷，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浑身散发着少年干净的气息，穿着衣服都那样好看更何况还脱了.......
“我刚刚洗完澡。”林漠也紧张了起来，虽然小的时候他们没什么谨记，甚至胡闹起来一起睡觉都是常有的事，但那毕竟是小时候了，自从殷洛初一来葵水以后，很多事情林漠都会避讳些。
这是他长大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光着膀子。
他知道殷洛是很讨厌别人光着膀子的，虽然她不说，但每次看到有光着膀子的男人路过她都假意在整理头发，甚至连余光都埋进她那头乌黑的长发中。
“那你现在穿好衣服了吗？”殷洛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的。
耳边听来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
“好了。”林漠说。
殷洛睁开眼睛就看到林漠身上已经穿好了一件灰色的T恤，刚刚那些旖旎的风光被他遮得严严实实的。
殷洛分不清自己心里是舒了口气还是有几分遗憾。
她把包放了下来，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不回家？“林漠边擦头发边问她。
”我......“
殷洛想起那两双缠绕的脚，想起自己弯下的腰，刚冷却下去的滚烫又在脸上升起。
”书包都没放，“林漠看着她还背着那个米白色书包。
”没带钥匙？“林漠皱着眉头，他明明看了她进了家门才上楼的。
”不是。“殷洛略带慌乱的摆摆手。
“阿漠，我渴了，先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林漠看到她把鞋子脱了，环抱着腿，精致的脸蛋搁在腿上，朝着他说。
林漠拿起茶几上那个专门为她备着的陶瓷杯，转身去接水。
“阿漠。”殷洛叫他。
“嗯？”
林漠按了一下那个圆形标识，水就从接水口流了下来，这是上个月他爸妈从市里面带过来的自动饮水机，很好用。
“阿漠。”殷洛又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林漠接好水，走了过来，把陶瓷杯放到了殷洛手里。殷洛的手很小，釉面澄净光洁的陶瓷杯在殷洛的那双白嫩的小手中略显暗淡。
林漠很庆幸她的父母没让太多的家务活蹉跎了那双小手。
“你说......”殷洛开了口继而又顿住。
林漠耐心的看着她。
殷洛朝陶瓷杯中吹了一口气，水波纹荡漾开来，温热的水汽蒸得她的脸暖暖的。
“阿漠，我爸爸回来了。”她说。
“那你怎么不回家？”
“我回了，阿漠，我好高兴啊。”殷洛继续说着，“你知道吗，今天排名出来了，我排第三耶~而且我爸爸还回来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殷洛放下杯子，指尖温热，“而且他们感情很好。”
“你怎么知道？”
“我......”殷洛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说不出句话。
半晌，她朝林漠勾了勾手指。
林漠笑了，“这么神秘？”
“你过不过来嘛。”
“过过过。”林漠凑近了她。
殷洛支着身子把头伸了过去，距离近得只要林漠稍稍转头就能擦过她微红的唇。
殷洛是要亲他吗？还是又在恶作剧了？
林漠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脱离控制，自成一派，完全不听他指挥。
明明是几秒钟的时间，却感觉过了千百万分钟，但下一秒又觉着如果此刻能够定格就好，像是照片，永永远远的保留下来。
殷洛的手靠在他耳侧，吐出的气息灼烧得他耳根发烫。
“我发现我爸妈，他们一起洗澡。”
说完后，殷洛的脸也红红的，给她稚嫩的脸庞硬生生的添上了一笔春色。
看得林漠都怔住了，而后他别过脸。
“这很正常。”他说。
“很正常吗？！”殷洛叫道，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红着脸低声说：可是，可是我第一次......”
她想说她第一次看到，却羞得说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