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小姐开始吧,我就在外面守候。叶小姐尽管放手一搏,不必有任何担忧,万事有我。”
男子点头微笑,一如旭日温暖。
叶盛雪匆匆点头,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她眼中现在只有患者:贵妇人的状态越发不好,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急且浅。
“你先回避回避!”
叶盛雪对着男子挥挥手,疾疾在他身边走过,从温侯怀中接过贵妇人,把她平放在床上,开始动手为她除去棉衣。
男子愣了片刻,担忧地注视着平躺在床上的母亲,又深深看了叶盛雪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直到走出房门,他的目光始终都没有从这两个女人身上挪开过。
她们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怎么能放心?又怎么舍得离开半步?
门轻轻关闭,他终于还是走了出去,守在门口静静等待。
无论是什么结局,他都必须接受。
温侯瞟了一眼乖得如同一只温顺小狗的表弟兼太子,心思一时有些复杂。
太子终于要娶媳妇了么?
太子长大成人了?
太子很听媳妇的话……
不过这些念头在他脑际一滑而过。眼前叶盛雪已经除去了姨母的外衣,抬头瞪了他一眼:“温大夫,快,麻药,准备切开吧……”
温侯微微一怔,心里有些慌张。他的双手在轻轻颤抖,哆嗦得得连医箱都打不开。
这责任太重大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别害怕,有我帮着你,温大夫尽管放手一试。”
叶盛雪瞟了他一眼,柔声安慰。
“好……好……”
温侯看了一眼叶盛雪,她的目光如湖水一般澄净。
“不要担心,温大夫您一定能行,有我帮着您,咱们一定能成!”
叶盛雪微微一笑,对着他点点头,笑容中满是信任,如同冬日温暖的阳光,直洒入人心田。
看到她的笑容,读懂了她目光中的信任,温侯身心俱暖,慌乱渐渐退去,自信渐渐回复。
“不怕,这个小女子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是温神医,我是当世最好的大夫,眼前就是等着我救命的病患,她等着我救命呢。”
温侯暗暗为自己打气,叶盛雪却已经转身走到门口,催促丫鬟赶快拿白酒过来,又安排一众丫鬟快去烧水,煮纱布……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她已经把一切都安顿好了。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低着头,丝毫不敢违抗,匆匆依令各行其事。
太子站在屋外的回廊下,静静看着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忙碌着安排打点。
她一张绝美的小脸那么认真,那么光彩照人、光辉四射,就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敢直视其光芒。
她是那么沉静,那么美丽,那么叫人动心。
太子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女子美貌自不必说,大晟王朝第一美人,这个赞誉绝不是凭空而来的。
但是更叫他为之心折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远远凌驾于容貌之上的气质。
自信、坚毅、勇敢,刚强、独立,更重要的是她对人的纯善,对一条生命的尊重和怜惜,对未来永不放弃、敢于和命运抗争。
这许多加在一起,就是叶盛雪最耀眼夺目的独特气质。
他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太子妃么?
叶盛雪甚至远远超出了他对未来太子妃的期待。他内心无比惊讶,无比震惊:这个女子怎么可以这么强,这么美貌,自己似乎都有些匹配不起了。
屋子里,温侯锋锐无比的手术刀已经一层一层缓缓切开了他姨母的皮肤,鲜血瞬间渗出……
温侯刹那一身冷汗。
他的确对外科手术很着迷,曾经偷偷不知解剖过多少小动物,但真正给人开刀还是生平第一次。
他的心有些发慌,手指在微微颤抖。
“别怕,别慌,有我在呢。”
叶盛雪低垂着头,利落无比地拿起棉布擦拭不断渗出的血液,嘴里还忙着鼓励温侯。
“温大夫再用力一些,把切开再开大一些……”叶盛雪低声嘱咐:“拉钩,把拉钩递给我,小心,小心那一根血管,别碰它!还有那一条是神经……”
“嗯……知道了……”
见到叶盛雪熟练异常的操作,温侯顿时放心,慌乱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眼前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器官组织,温侯越发心定,手指越来越灵活,胆子也越来越大。
终于,皮肤、脂肪、肌肉、筋膜被一层层分开,白色筋膜包裹下的囊性包块显露出来,蒂部扭转!
饱满浑圆的子宫也显露出来,腺肌症……
叶盛雪的诊断准确无误!
“切掉囊肿!”
叶盛雪沉声吩咐。
“好!”
温侯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对准了囊肿,轻轻划过去。
筋膜被划开,囊壁破开,淤积多年的暗褐色液体汹涌而出……
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叶盛雪镇定而大胆,不断指点;温侯技术高超,下刀既稳又准、动作灵活。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太子站在回廊下,一颗心动荡不安,一时高入云霄,一时又沉入深渊。
他相信叶盛雪,百分百选择相信她。
这个小女子,在他最落魄、最凶险的时候选择了他,他发誓一生不辜负她。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她!
可是他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呆呆站在屋外静等。她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到现在他也没有醒过神来。
手术?
开腹手术?
那是什么?
字面意思,就是要把他母亲的肚子剖开,然后取出疾患么?
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说实话,他很害怕,很紧张,甚至害怕得浑身颤抖,一颗心慌乱得无处安放。
从来都不信鬼神的他,现在却站在回廊下,躲在无人的角落里,低声祈祷。
他祈祷佛祖、祈祷观音菩萨、祈祷所有的神仙都能分一些些神通,能垂怜他可怜的生母。
她一生辛苦。
自从进宫后母亲就步步谨慎,等到终于怀上他的时候,她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躲过了无穷无尽的暗算,这才把他扶养长大,又费劲心思把他推上了太子位。
他被父皇侧立为太子的那一日,母亲抛弃鼎盛繁华,果断剪发修行,发誓终生不再踏入皇宫一步。
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皇上彻底放心,以求能够稳固亲生儿子的太子之位。
为了儿子,母亲可以牺牲一切。
天下能全心全意待他的,除了母亲,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直到几天前,这个叫叶盛雪的小女子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闯入了他冰冷孤寂的心。
为了他,这个小女子抛却了叶府安逸的锦衣玉食,带着几件旧袄搬入了鄙旧破落的小院儿。
除了母亲,她是第一个愿意为他放弃世间繁华,愿意和他携手共度难关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旧袄,独自在街头疾行,就这样旗帜鲜明地闯入了他的心。
她是如此生动而特殊,与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却牢牢占据了他的心、他的人,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梦中的人。
除了宠溺她,除了全心全意疼她、爱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