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星期天约定的时间。凌一等到吴沁和自己一同走进人民路西餐厅的门,心才彻底放下来。忐忑的几天里,老是担心吴沁会不会失约,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李韩之定在一楼最西边靠窗的位置。凌一还真是第一次到这种高档的西餐厅就餐,不仅好奇地四处打量起来。进门是座假山喷池,环四周池边安有彩色底灯,打出各色灯光映在中间假山上,显出一种柔和神秘的诱惑。假山旁设有吧台,暗红色调,吧台上除了放有验钞机、计算器等物外,还放有一只中号招财猫。招财猫憨态可掬的伸出爪子上下摆动,凌一没忍住,好奇地把猫爪巴拉了一下,招财猫摇的更欢了。
其实,这个时代的西餐厅并不是单纯照搬西方就餐风格。不管是餐厅设计,还是食物内容,都夹杂有中国人骨子里的习惯和口味。
在迎宾小姐指引下,凌一她们找到西边最顶头的座位。李韩之已经等在那里。看她们进来,起身迎接。凌一推着吴沁老师坐到李韩之旁边的位置。吴沁扭捏着想要拒绝。被凌一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凌一抬头打量着卡座的环境。一张西餐桌,左右各一张硬质沙发,可容纳四人同时就餐。门口垂一流苏帘,隐约挡住来往行人,不过好在他们专门选的是最里面的位置,相对安静不少。走廊顶上传出轻扬的音乐,凌一听出是杨钰莹的《心雨》,悠悠的曲调透着丝丝忧伤。
三人简单寒暄了两句,再没有多的话,正尴尬之际。点餐服务生送来了柠檬水,并把一大本点餐本放下请他们点餐。
李韩之推到她俩面前,说:“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凌一瞟了一眼,精致的A3本上是各色美食照片和简介,颜色看上去诱人可口,看得人口水直流。
吴沁推过来说:“凌一你先点吧。”凌一慌忙摆手说:“都可以,都可以。”其实她哪还有心在这儿吃饭,要不是怕吴沁一言不合就走,凌一早就想溜了。
最后,还是吴沁从那里作主点了牛排、意大利面、披萨等几个西餐特色菜。等上菜的时间里,三人交流也是些工作层面的话题。毕竟,凌一是感情外的第三人,很多东西不便当着她的面谈。如坐针毡般等来饭菜,凌一迅速埋头苦吃,吃完想找借口离开这儿。
其实,凌一仔细一看就发现了这个卡座位置正对着一处小憩息园,有树有花,树丛下散落有石凳石椅,是个市内小型公园。在房改最初几年,城市内寸土寸金,能留这么好的中心地段做成小公园,着实不易。
在眼光无意间瞟过小公园的一瞬,凌一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周宇龙。不,应该说就是,凌一对他身高背影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她站起来,指着窗外对李韩之和吴沁说:“李医生,吴老师,我同学在那儿。我有事儿要过去找他一下。你们慢慢聊。”说完,不等李韩之和吴沁反应,便飞快地奔出去。
休憩园内,凌一跑到刚才瞄见周宇龙的位置,抬头四下寻找。几个拐弯处,树木低垂茂密的地方,凡是可能遮挡人的位置,她都特意跑过去看了。“怎么可能?!难道是自己眼花了?”凌一沮丧地想。
凌一垂头丧气地走着。这里离附属医院有一段距离,也有公交可以直达。心情沮丧的凌一选择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溜达,直晃到华灯初上才回到寝室。
刚推开寝室的门,张小娅便嚷嚷起来,“哎呀,凌一,你可回来了!你上哪里去了?今天下午有两个男生几次过来找你呢!”
凌一一怔,“男生?还是两个?”她潜意识里首先想到下午那个身影。那另一个会是?
“有一个我认识,是在我们科实习的张雄。”张小娅也不再卖关子了。
“哦。”凌一恍然明白似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他们说什么了?”
“没有说。只说找你。”
凌一点着头,拿着洗漱用品钻进卫生间。正刷牙间,门口响起一声男声,“凌一在吗?”
张小娅打开门,听到她热情地和门外人打着招呼。旋即又向里喊,“凌一,凌一,有人找你。”
凌一匆忙放下牙刷跑出来,看到门口来人正是张雄,凌一一脸迷惑,“他怎么会来找我?”
张雄看她出来,伸手递给她一样东西。凌一接过来一看,是个红绳编织的小手链,中间是颗杏仁大小的桃核,小巧的雕刻成花篮状。这么小的桃核,凌一没有见过。比平常看到姑娘孩子们带的桃核足足大了两三倍。
她正捏在手里细打量,张雄又说道,“这个是周宇龙让我转交给你的。他今儿下午在下边的走廊等了一下午。我们来回上楼找了你好多趟,腿都跑断了。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
张雄说的是满腹心酸,让凌一都不好意思起来。慌不迭地道歉,“下午有事出去了,不好意思啊!”
张雄摆摆手,指着她手中的桃核说,“别看这个桃核普通,它可是周宇龙老家野生的,产量低,存量少。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亲手打磨的。为了磨这只桃核,他的手都被戳破了几处。今天下午,又专程跑到人民路的精品店请人编织了条手链。他本来想着能亲手交给你的,结果,唉。。。。。。”
凌一想到下午的那个身影,心头一暖,手心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那只桃核。
晚上,凌一躺在床上,不停地把玩着那只小桃核,摸着桃核凸起的纹路。感受着小桃核传过来的温度,仿佛隐约感受到周宇龙曾握过的气息。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也是他曾经对她的许诺。
去年秋天,有一天在校团委忙到很晚。人渐渐散了,最后只剩下他俩。休息的档口,她趴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静静地盯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出神。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到她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趴在走廊上,却只盯着看明月的她。
良久,他们都没有说话。风,吹起一树乱颤的叶子。
“今晚的月亮好美啊!”他说。
凌一没有说话。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词一一良辰美景!用在这一刻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他们同在一个办公室,经常会见面,工作也会有交集。但是他好像刻意在回避着她,从没有单独和她在一起过,更别说像现在这一刻,趴着看月亮。凌一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家乡的月亮也很明亮。”他的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轻声说:“在我们村,有大片的荷塘,夏天的时候,满池的荷叶,清丽的荷花。那香气,能飘到十里外。秋天的时候,家乡的月亮是最圆的。明亮的照在一望无垠的田地里,照在庄稼金黄色的穗子上。”
那声音像喃喃自语,又像是对爱人温柔的倾诉。
凌一默默听着,抬头无限爱恋地看着月亮。眼神里的爱慕,在这黑的夜里,在他温柔的话语里,像肆虐的洪水奔腾,无需再掩饰。
“在我的家乡,还有一种极小极小的野桃花。花小,核小。但是它却是镇邪之物。有做噩梦的,有遇到不净之物的,都会折一枝桃枝,压在床头。厄运自然远。如果幸运能够捡到桃核,戴在身上,便会时时得到平安庇护。”
听到这里,凌一扭头问道:“真有这么神奇的桃花?”
“嗯。”他温柔的笑着看她,“如果有机会我能捡到,就送一只给你。”
“真的?”凌一充满希翼地问道,周宇龙认真地点着头。
也是第一次,他对她这么近地讲这么多的话。凌一不确定,明天早上,他会不会又恢复到那副拒人千里的若即若离。但是,凌一知道,那一刻,他的温柔是真的,他的许诺是真的。
这就足够了。。。。。。
手握桃核,凌一幸福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