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奈姐在家时的情况?为什么要问这个?”
少年有些戒备地望着他的教官,惹得后者一阵不自在。
“难得你还会问为什么……”阿格规沉吟片刻,微微别过了头,“这个…身为教官问问弟子的家常有什么吗?”
“…很有问题好吧,以你的身份,她竟然什么都没跟你说吗?好歹也是当初一同扶养奈姐的人啊。”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唔……”
在阿格规文的印象中,自己的这位学徒貌似没有如此的压迫力才对,所以昨天傍晚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回答的哦。”
“……我知道了。”教官用右手食指轻敲额头,看上去一副相当头疼的样子,“其实…还是关于你的。你知道文奈从我这毕业后去做了什么吗?
“奈姐?不是去新元任职了吗,怎么?”
“问题就出在这里。”
阿格规文顿了顿,露出了极其胃疼的表情,显然是遇上完全无奈的情况。
“她现在的职位是执行部部长,也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诶?”
“如果她不愿意接收你入部,那你可能就要回去了,毕竟在我的印象里,她和樱一样都是保护欲极强的那类人。所以……”
阿格规文向弟子投去询问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少年今后的未来就决定在他的回答之中了。
其实硬要说的话,自己搞不好真的要被送回去。少年如此想到。
一直以来,在樱姐与自己之间充当调和剂的人就是奈姐,她既希望樱姐能够走出过去,也期盼着自己能够摆脱心结。
仔细回想起来,她大概是想要自己留下来陪伴樱姐的,只不过现在自己正坐在前往新元的船上,而起因就发生在奈姐前往新元任职的第二天。
明明抓住了樱姐和奈姐都不在的漏子,却连这种事都没想好要怎么办吗……
“半吊子过头了哦。”
“唔——,那种事先放在一旁,所以究竟怎样?”
“嗯……大概是会被送回去吧,不过教官你应该…有办法吗?”
“啧,你的嘴怎么突然这么毒了……”
阿格规文顿了顿,接着说。
“我的话…至少能让你留下来吧,不过如果没法加入组织,只以公民身份留下来的话就毫无意义,得想个办法——”
话音未落,莹绿的光芒一闪而过,而那从阿格规文的双眼中所反射出的,此时,此处的真实。
那是——
意识如残破的放映机般,眼中所见的片段不断地闪烁,直至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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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情景。
不,应该说,是只存在于我的妄想中,美好而又不切实际的幻梦。
“进来吧,屋里很暖和。”
热哄哄的被炉在冬日里散发着惬意的温度,桌上放着一小盘柿米,所有一切都让人昏昏欲睡。
那人就安稳地坐在那里,既没有在看见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语气也没有半点僵硬。
无比自然,仿佛,不,是确确实实已经接受了我的存在。
自己不再让她感受到任何的不适,没有愧疚,没有空虚,没有迷茫,没有歉意。
如同我一直期待的一般。
“怎么了?外面很冷哦。”
她不解地看着我,正如曾经的我。
只要坐到对桌…不,哪里都可以吧,或许还能任性地提些要求,久违地四处逛逛,大家一起。
真好啊。无论如何都会这么想。
……
“真过分啊。”
“嗯……确实有点,抱歉啦。”
接受了,就到此为止了吧。
“如果我会这么轻易地就接受,那么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的必要。不是吗,奈姐。好久不见。”
眼前所见化为浓雾,一直到那樱色的身影彻底消逝前,我都始终无法移开目光。
栗发的少女从雾中走出,双手环抱在前。许久不见,她穿山了执行部黑白两色的制服,看上去英姿飒爽。
“好久不见,朴夏。”奈姐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而后一个箭步猛地上前,将我拥入怀中,“感觉变高了呢,说话方式和语气都不一样了呢,乖,让奈姐我摸摸头,啊,还是以前的感觉,真棒!”
她乐此不疲地揉搓着我的头发,简直就是摧残,挣扎也是没什么用的,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之久也在都习惯了。
这过分的热情,明明实际上才三个月而已。
明明一开始塑造了那么帅气的形象,却因为过于热情的语气显得十分不靠谱,完全崩塌了。
真是的,这点和岚倒是莫名地想,因为话说得很满总让人觉得没发依靠,实际上却……
……
“奈姐…刚才的也算是招呼吗,貌似有很强的认知阻碍呢,我刚才甚至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真的就像梦一样,而且非常让人不快的梦呢。”我用着相当危险的语气如此说道。
“啊,这个吗……”奈姐相当识趣地松开了我的头部,尬笑着后退一步“一点小小的考验,要是这么简单就out了,还不如乖乖回去陪樱姐。”
诶?我貌似在无意之间通过了相当重要的测试,刚才还惹得教官头疼的问题在我这里迎刃而解了呢,虽然我还很有些搞不清状况,嗯。
虽说如此,但这种事还是完全没有称赞的必要。
“不要随便决定别人的未来!真是的……”
“抱歉啦抱歉。”奈姐举起双手,投降似地用完全听不出诚意的语气道歉,“话说起来,你真的感觉变了好多啊,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嗯……应该说是勉强解开心结…了吧?”
“诶,那不是很好吗。”奈姐看上去喜出望外地样子,真不知道她原本是怎么看我的。
“说起来,教官呢?”
“啊,莱叔的话在那边哦。”她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原本是准备再等一会的,但是被莱叔提前发现了,莹绿的魔眼(灵视)…真是名不虚传。”
她无奈地摊了摊手,随后又笑了起来。
“莱叔真厉害呢…制定了三个月完成训练的计划,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帮朴夏你调整好状态,像我就做不到。”
“额……”
“怎么了吗?”
“不,其实到前天为止我都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奈姐的眼神危险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哪怕是现在莫名微笑起来的她,也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仿佛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
“…你是说,那家伙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状态吗?他向组织申请你正式入职的报告就在三天前哦。”
要命。
这种问题哪怕是事实也不能实话实说啊,再这样下去奈姐你准备干什么啊,快点清醒一点!
保护欲极强吗……因为三年以来我一直相当安分,除去过年那次外也没怎么见识过她这样子……
现在看来,真是精准的描述啊。
就在我苦恼地和奈姐对峙时,先前被忽略了的雾气再度涌动,化作信息屏显示文字。
因为角度的原因,我并没有看清上面传达的信息,但奈姐的神情却变得微妙了起来。
“朴夏,我先带你去总部报告吧。”
“…教官怎么了吗?”
奈姐沉默地望着我,似乎是在考虑能够向我告知的消息有多少。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
“事情和我想得有些脱节,莱叔他…正在和元贡对话,说是……”
她顿了顿,露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表情。
“要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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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之人。
无论对此感到多么不愿承认,自己都确实如此,那些存在所说的完全正确,实在是无可奈何,可笑至极。
如果接受考验的是自己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后续可言了。
明明已经来到了这里,却无法抵御那份诱惑。
既没有敏锐的感触,也没有坚韧的意志,无比平庸,却幻想着伟大,想要成就那些自己远不可及之事。
看吧,事实就在眼前。
明明无比珍惜着心爱之人,无时无刻忧虑着某一天她的消逝,却连她的现况都无从得知,设下这样的试炼,就代表那人早已拒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吧。
那么,先前陶醉在这种保护所带来的满足感之中,现在还可笑地向她告别,自顾自地下定了决心,来到了这里的自己又算什么?
自己根本一事无成,却无数次妄想着能够做到什么。
就是因为这种荒诞的妄想与幻觉,那时的自己才会犯下大错,去接过无法承担的重担。
……
即便如此,也不想要在这里放弃。
“跟我来吧,办完手续,等待一段时间的观察,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然而眼前的人与自己不同。
他望向那人,还是如多年前一般,那时他从羸弱不堪的自己手中接过整个世界的重担是,也是如此。
没有丝毫懦弱,平静,而不淡然,仿佛永远抱有信心,绝不迷茫。
强大。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