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渐渐深了。
吵吵闹闹的老与少,也都渐渐地沉沉睡去。
而在相隔不远的另一座山峰上的苏沐衣家里,此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姓苏的,你想干什么!老娘的话你都敢不听!”一位粉黛全无,一身劲装,浑身上下不见一件首饰佩物的妇人,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者大声嚷道。
妇人虽然一身素衣清容,但是双眸之中似乎有股水波隐隐流动,一闪一烁。眼角眉梢也是风情饱含,乍隐乍现。娇容之上虽然难掩岁月之痕迹,但是细看,又会发现,那皮肤竟也淡泛光泽,细嫩红润。这是一个让人一看,第一印象便会觉得,是一个保养极好,修养极高的大家闺秀。
只是……
“来来来,姓苏的,咱们不废话,拳脚走上,谁趴下谁听话”妇人说着就捋起了衣袖,准备大战一场。
“别整天老娘老娘的,女儿……”
“老娘就是说了,你能拿老娘怎样,能打架不废话。来”
苏者一脸的黑线,气结的说道:“我不跟你打,我是来带苏沐衣去律法堂的”
“你敢!我宝贝女儿今天才出关,你就想把她带走,休想!”
“我不跟你争,你可知道,她今天刚一出关就惹了多大的麻烦。我身为律法堂首席,今天必须把她带走”
“我啥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三年了,这个家就没团圆过。明明有个宝贝女儿,却天天让我独守空房。我不干,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带走的”
刚刚还英气勃发,不让须眉的妇人,此刻话语中却是多出了一些不甘郁愁和哀怨,那是亲情和思念,那是母爱和陪伴。
看着眼前奋不顾身,一向固执野蛮霸道的妇人,那双似乎永远倔强无比斗志昂扬的双眸中泛起的点点泪光,苏者不由得心中一痛,这是我深爱的女人啊。你打我你骂我,我甘之如始。你怨我你恨我,我心生愧疚。
只是,你这人生中的第一次流泪,却让我如何承担得起。阿蛮啊,不要哭。我啊,舍不得。
随你吧随你吧,我这一生终究都是打不过你。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的苏者不再表情严肃,竟是咧开嘴嘿嘿嘿的像个年轻时候的毛头小子一样笑了起来。
被苏者嘿嘿笑的心里发毛的妇人,一直梗着脖子的看着苏者走远,才悄悄地用手背不经意的抹了一下眼睛,转过头来时已是笑颜如花,盛时灿烂。
“乖女儿,你看,你爹他还得听我的”妇人对着一直藏在自己身后的女儿得意的说道。
“那是,娘你可是这世间最大的女大侠了。我爹当然怕你。娘,这三年没见,你瘦了好多呀”
“噢,是吗?不说我了。走,脱了衣服让娘好好看,你瘦了没有。娘都三年没抱你睡觉了。走”妇人一把拉住苏沐衣就朝里屋走去。
卧房里的帏床上,娘俩正说着难得的悄悄话。
“沐衣,你真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妇人终于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
“就看了背影而已,而且我是坐着的。没那么严重。”
“那怎么行,一点儿都不能看!那小子是谁?他怎么进去的?谷口平时不是一直有人在看着吗”妇人连珠炮似的问出一大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来
“应该是那天他们为了欢迎我出关,都去准备什么节目了,就离开了。那少年我也不知道是谁。自始至终我连他的长什么样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是哪个山门的得意弟子”
“管他哪个山门,是他有错在先。咱谁也不怕!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他们是不敢。只是恐怕,师公又要罚我回去了。”苏沐衣委屈无比的嗫嚅道。
“这……让你爹去给你求求情。不过,这倔老头恐怕不会答应。实在不行,这次娘跟你一起进去,咱们娘俩作伴,总好过你一人”
“可是,娘……我真的不想再呆在那里面了。别说三年,三天我都会疯的。好不容易我才出来的。我要在外面玩,不要再进那个小山洞了”
“哎,来,娘抱抱。我可怜的女儿”
……
山中的夜总是让人感觉有些漫长,但是也让人睡的格外的香。就如这山中的夜色,醇香而又浓厚,令人回味长久。
一夜无话,悄然逝去。
渐渐地,不知何时,微光的身影悄悄出现在了夜幕之后,也使得这深沉的黑变得有些朦朦胧胧起来,仿佛笼罩了一层轻柔透彻的薄纱。山树水石,花鸟屋舍在这些许薄光中也若隐若现起来。
一只早起的鸟儿扑棱扑棱的拍打着翅膀从鸟窝中飞出……
一只的苍耳狸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钻出了洞穴……
这时吱呀一声,客房的门开了。杜腾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走出了房门。缓慢而又尽情的扭动舒展着身体,肆意彻底的释放着那份慵懒和起床气。又深呼吸的几次后,杜腾彻底睁开了一直微闭着的双眼。双眸中元气满满,光芒绽放。
嗯,又是新的一天!杜腾照例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五禽戏,八段锦,技击搏杀拳……
九宫步,七星步,八卦游身步……
内呼吸,外吐纳,浊气去而存清气……
微电磁,弱脉冲,基因细胞强化中……
像这样的锻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杜腾从未间断。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
准确的说,是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像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能够感受到天地元气,能够掌控各种元素能量,甚至天生就自带灵根,元素之身,修炼起各种属性仙法事半功倍,天纵奇才,得天之眷,法力通天。
他什么能量也感受不到,什么元素都掌控不了。因为他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从最根本上讲,他所有的细胞基因等构成人体的各种物质,都不是诞生于这个世间。他是个外来物,是个外人,他和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格格不入的,是个无法被容纳接受的游离体。对于这片天地来说,他所有的属性都是不匹配的。
但是对于这个世间的人来说,他们是没有问题的。他们的祖祖辈辈早已经为了适应这片天地而进行了千百纪元漫长而又复杂的细胞进化。
而对杜腾,老头说了,他是什么传说中最为悲惨的天绝体。天生隔绝一切自然法则,元素道法也统统无法感应。那在这个道法呼风唤雨,佛法法力无边的自然元素界,可谓地地道道的肉身凡胎俗子命。
可对好不容易被命运眷顾了一次的杜腾来说,死里逃生,奇迹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来一轮游的。
虽然没有天资绝世,也不是王公世子,但他也绝不愿意一个不小心就Game Over,变成一个悲催的路人局。
所以杜腾从来也没有懈怠,他虽然修炼不了仙法道术,但是他有他自己的优势。他知道什么是适合自己的路子。在这里,身体固然只有一个,可思想上,却是无数先贤智士与他同在,整个地球文明的璀璨文化就是他最大的依仗和底牌。
而早也已经醒来的老头,一直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就像往常一样。他不言不语,看的很是入迷。他也曾尝试着去学习锻炼一番。
可惜残酷的现实是,仅仅一个五禽戏就折磨的他欲仙欲死。于是他很利落干脆的放弃了。他对自己说,老了嘛,得知道善待自己。
看到杜腾收身立定,杜河咳咳嗓子说道:“小子,我今天要去办件大事。你呢,想干嘛干嘛去,但记得日落之前一定要赶回来。时间紧,我们今晚就要动身”
“成,老头你去吧。我丢不了”
“丢了拉倒,谁爱要谁要,你个赔钱货”杜老头嘟嘟囔囔的走了。”
没多久,杜河这边就再次见到了苏者。只是时隔一晚再次见面,杜河就发现苏者和之前好像有了什么不同的变化,只是一时说不上来。
之后两人便找了一处崖边树下,小酒小菜的对饮斟酌起来。其后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不为外人知也。只是期间苏者极其难得的去了一趟一虚峰,见了见老爱拿他开玩笑,还净爱问些尴尬话题的掌门师兄。火速逃离返回后,两人又坐谈了半刻,之后分头离去。
傍晚时分,杜河带着一位青衣少年出现在了杜腾面前。
“臭……那个杜腾啊,这位是老夫新收的关门弟子。名叫苏沐。以后就是你师兄了”杜河一本正经的对杜腾说道。
“师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他是师弟才对吧。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拜你为师了,你不要自作多情啊,老头”。
“喂!你怎么对师父说话呢!你是谁啊”杜河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质问。
杜腾闻声朝后看去,就见一张精致有加,眉眼出尘的小脸从他怀中所抱的大木箱子后闪现出来。说话的正是那位青衣少年。
“我?我是……老头的家人。按规矩,你应该喊我,少爷”杜腾一脸笑眯眯的对少年说道。
“我?喊你少爷?你想的美!白日做梦”
“好了。你们以后就叫名字吧。省的到时乱了辈分。这小子叫杜腾”杜河一挥衣袖利落的说道。
“肚疼?哈哈,真是好名字啊。等等,肚?杜?难道他还真是家人?”苏沐惊疑的望着杜河。
咳咳,杜河咳了两声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苏沐怀中的大木箱子说道:“行了。赶紧打开,咱们出发吧。明天早上一定得赶到山舟城”
苏沐心有不甘,但是又不敢违背了师父的话,只好嘟着小嘴把箱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在箱体侧面的一个凸起上拍了一下。
哐嗤噼啪吱吱咯噔……
一会儿的功夫,一个造型奇特的物体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