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沙匪们手中有了蕴风镞这样针对的利器,但双方之间还是有着庞大的战力差距,在高昀一方付出了一人重伤、五人轻伤的代价后,又一次击退了沙匪骑兵的冲击。
“这样下去不行!”高昀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人少,和他们耗不起。”
看着因为体内风元消耗过多而面色苍白的侍卫们,他补充道:“得冲出去,不能被包围。”
被包围了好几次的嬴疑坚定地附和道:“没错!必须冲出包围!”
话虽如此说,但之前为了秘密出行,高昀一行人走的驰道,没有带坐骑,想徒步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上摆脱几万骑兵,再强的修士也是痴人说梦。
至于嬴疑倒是骑了一匹苍云骏过来,那时他在往这潜逃的路上用玉佩换来的一匹良马。但再良的马在不到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横跨数个州之后,也和马肉干差不了多少了。
好在天色已暗,沙匪的阵地后方升起了埋锅造饭的炊烟。毕竟再强悍的沙匪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看样子是打不起来了。
高昀的侍卫们都是百战好手,自然不会因为眼前的宁静而放松警惕,他们每次分出两个人进帐吃晚饭,其他人继续死死盯着一些蠢蠢欲动的沙匪游骑。这些人如游荡的亡灵,精湛的射术加上特制的蕴风镞,给侍卫们的防守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帐内,气氛低沉,曾经自命不凡的贵族青年们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荒僻得要择人而噬的莽原之上,被一群看不上眼的沙匪折腾到如此地步。
高昀、嬴疑、高羽、高临还有两个轮值吃饭的侍卫王敞和秦无疾,一人面前摆着一盘冷炙熏牛肉和一张红盐饼,都出自京中名厨之手,虽是干粮,但却十分美味。
王敞和秦无疾都在狼吞虎咽,来不及细品就嚼嚼咽了下去,下一波轮换的弟兄还饿着肚子在外面呢。
高羽脸色不太好,他的左手被一支蕴风镞射中了,好在只微微伤到了肉,没有伤到血管,但是深深地伤到了他的脸面。他简单包扎过的左手平放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拿着张饼,也没吃,就放在嘴边。
高临倒是在这一干人中兴致最高的,他一边就饼卷着牛肉,一边劝道:“该吃还得吃,饿的是自己,又饿不到那些沙匪。”说罢,他丝毫不顾平时的风度,张开嘴大大地撕了一口,唇上饱经风波的胡子随之一抖一抖。
高昀和嬴疑相对而坐,嬴疑即使听了高临的劝也完全没有胃口,他愁眉不展地问高昀:“昀哥,咱们不会折在外面沙匪手里头吧?”
高昀微笑着安慰他:“殿下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的。”
一旁的榻上重伤的许复悠悠醒来,旁边吃完了的秦无疾紧握着他的手,向许复保证道:“兄弟放心,就是你不行了,哥哥也一定会把你的尸首带出去的!”
嬴疑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高昀的心中此刻其实也纷乱如麻,本来以为不过是寻常的盗匪劫掠,自己这边足足二十名身经百战的修士,随便让沙匪崩掉几颗牙沙匪就该欺软怕硬地撤退了。但没想到,沙匪很可能是越吉找来除掉自己的,连族中密器蕴风镞都大批地提供给了沙匪。不能靠实力平推过去,这问题就严峻多了。
而且连蕴风镞都给了,那么禁风域越吉没理由不给。禁风域是三百年前族中一个怪才制作出来的一种卷轴,卷轴上刻画的法阵只要一展开,就会把其面前十里内的空间里所有的风元逐渐吸收干净。没有空间里风元的补充,一名修炼风元的修士很快就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巧不巧的是,风元修士最多的就是风魂氏本氏了。自己氏族的子弟制作出了针对自己人的利器,所以当时族中无数族老闻之吐血。禁风域问世才两天就被迅速控制,出于某些原因,没有被销毁,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制作了几十枚卷轴,没用完的都放在了氏族的仓库里。
如果越吉要借沙匪之手除掉自己,那么这件会更加严重地针对修士的藏品无疑是比蕴风镞更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没过太长时间,吃不下东西出帐散心的高羽回来,报告说空气中的风元越来越稀薄了,没有了补充,防御很难支撑到明天中午。
这里是一边是大漠一边是荒原,无遮无拦,这里的天地中就数风元和土元最为浓郁,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出现风元稀薄的情况,肯定是沙匪们把禁风域卷轴给打开了。
紧张焦躁的情绪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就连一向沉稳的高临脸上都出现了慌乱。圆月和星辰的光芒下,众沙匪在纵声狂歌,马刀交响,弓弦颤鸣,彼此庆贺明日的胜利。
高昀在高羽的陪伴下走出了帐篷,见在外守卫的众侍卫正在紧张地将体内剩余的风元注入到一个个透明的水晶中,然后结成串捏在手心里。
这是修士们在元宗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惯用的手段,在需要使用元宗施放术法时捏碎一个水晶,吸收进体内,这样能够更加精准节省地使用每一丝元宗。
吸满了风元的水晶在星光下泛着浅浅的蓝光。有人说风元的颜色是冬日晴天的浅蓝色,有人说风元的颜色是如梦如烟的银灰色,风魂氏认定说是银灰色,所以氏徽、氏旗、氏纹、氏冕以及氏袍,统统都是银灰色。但在高昀的眼中,这自己无缘拥有的风元,分明就是浅蓝的颜色。
侍卫们发现了高昀的到来,纷纷行礼问候:“氏主!”
高昀一一拍拍他们的肩膀:“怎么样?”
离高昀最近的一个侍卫叫高程,今年才三十七岁,在动辄三四百岁,大能的圣人乃至皇帝能寿至千余岁的修士之中,还是个十足的年轻人,他是高羽的堂弟,性子和高羽一样直率。
借着高昀的话头,高程跳出来提出了心里早就想出来的一个法子:“氏主,现在沙匪们一片闹哄哄的,不如让我们趁夜悄悄摸过去,宰他们个千八百的,说不定就能趁乱破出一道口子来。”
办法听起来不错,但高昀还是摇摇头:“不行,今夜庐辰,光芒太盛,你们趁现在冲过去是容易,但被沙匪发现更容易,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天元大陆的夜空中有三十二颗光芒各异的天辰,按着万年如一的顺序依次明亮,一个轮回三十二天即是一月。在这些天辰之中,名为“庐”的天辰光芒最亮,每当它亮起的那一夜,夜中万物无所遁形。正好就是今夜。
本来这种时候最适合沙匪们夜袭的,但看他们纵酒狂欢的声音都传到了这里,就知道这群沙匪们哪有什么夜袭的觉悟。但反过来,自己这边人少,混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被分辨出来,即使侥幸冲了过去,也很难引起夜袭想要达到的混乱效果。
堂堂正正的守,不出明日中午就要被耗死在这里;想要出奇制胜前去夜袭,也被天象给死死按在这里。该怎么办?高昀没想到魂老刚一离开,自己就遇到这么棘手的存亡危急。
对了,魂老,如果是魂老,他会怎么做?高昀的脑海中疯狂地检索着魂老在时两人遇到的每一次危机,以及魂老教自己解决危机的各种办法,
和思路!
想!想!想!在高羽高程等人看来,高昀此刻正半蹲在沙地上,闭着眼,两根手指快速地揉着前额和眉心。跟随高昀已久,他们知道这是高昀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于是纷纷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万能的氏主像往日一样,再一次地拿出一个让人忍不住叹服的办法。
魂老曾经很多次地告诉过自己,高昀终于见到了一丝眉目,任何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总会有他的目的和利益所在,只要能找准抓住这个关键的“目的”和“利益”,并且加以有效的利用,问题十有八九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了这一点,高昀似乎又变回了之前那个被魂老训练得十分精明的自己。
那么是什么直接造成了自己眼前的困境呢?是沙匪。
沙匪为什么会不顾死伤也要和自己死磕呢?很可能是被越吉收买了。
越吉的目的先放下不表,那么他拿什么和沙匪交易呢?除了蕴风镞和禁风域这样专门的针对器具之外,肯定还有能让沙匪头领承受部下大量伤亡的代价。
沙匪盘踞在边境荒漠这样的偏僻地带,所图的肯定是经此向西连通角族的商道。角族是西方异族之首,各种秘宝法器都是禁售品,来往商旅携带的都是大量的钱财、珠宝和珍奇货物,这些就是沙匪们的利益。所以越吉收买他们的代价肯定是这些,这些很可能就是沙匪围攻自己的目的和利益了。
嬴疑既然能从风魂氏祖地中跑出来,就说明越吉还没有完全控制风魂氏。不然以整个风魂氏在祖地乃至风州的能量,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太子,就是终云氏全族陷进去,也别想那么安稳地出来。
而越吉收买沙匪的时候估计还要更早,也就是说,那时的越吉根本做不到动用风魂氏的财力来收买沙匪。更何况,风魂氏最近的钱袋子,羽州的商社,可是自己掌控最牢靠的基本盘,他越吉一个手指甲都别想沾上去。
一个族老,还是一个一向沉迷于修炼而不善经营的族老,想和自己这个氏主,还是以经营商业起家的氏主比财力?
想到这,高昀睁开了眼睛,脸上也浮现出成竹在胸的微笑。早就等不及的高羽等人忙围上去问道:“氏主,您有什么办法了吗?”
“有!明日清晨,高羽、高程,你们二人随我去拜访一下沙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