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越吉如何在阴差阳错之间对昌都的盟友产生了猜疑,让我们把目光转回到羽州兴益郡益阳城。尊主府内,高昀刚刚醒来。
昨晚他和嬴疑还有高临商量事情商量了半夜,睡得有些晚。高昀毕竟不是修士,即使武技再出重,也不能像修士那样可以借天地元宗之力调养己身。
因此,在被孔章叫醒时,高昀控制不住地哈欠连天,能控制着眼皮能睁开就不错了,还哪里有多余的精力来控制这个?
不过孔章的下一句话就让高昀清醒了过来。
“尊主,越鸷那小子招了!臣下把他的口供拿去和他同党们的口供对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招了?”高昀的眼睛一亮,“那小子说了什么?”
孔章明显有些后怕:“多亏了尊主您及时地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不然我们这次真的是要损失惨重了。越鸷说,越吉派他们潜进羽州,就是让他们以商队为名,悄悄联络羽州境内对您不满的一撮人,行不轨之事。”
“因为益阳是咱们实际上的首府,所以越吉特意命越鸷带队前来。前些日子,越鸷已经派人重金收买了羽州地下势力,把许多大杀伤性的武器和术法卷轴分发给那些人。在明天或者后天,在益阳城内港口、码头、工坊、商会、街道等各个紧要地点制造暴乱。在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越吉秘密调拨到风州边境的大军就会趁虚而入,武力夺取羽州。”
当孔章最开始看到越鸷的招供之后,他背后冷汗直出。身为高昀离开之后管理羽州的六人众之一,他太清楚真要让越鸷得逞了的后果了。
益阳以商业立城,因此对于益阳乃至于对整个羽州来说,保证商业的稳定和繁荣是一切的重中之重。如果益阳城到处都发生了骚乱,那孔章雪阳等六个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调拨手上能调拨的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地稳定益阳。
即使智谋最敏锐的雪阳、眼光最高远面面俱到的赵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也容不得他们不这样做。因为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昀尊主”高昀,其权力的基础都来自于大小商人的支持和拥戴。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在发生任何事之时,必须要最先保证的就是商人们的利益。
一个动乱的羽州可不是一个理想的商业环境,在高昀的带领下早就把胃口和眼光养刁了的羽州经商者们都如是想。
一旦精力被牵扯到平定各城骚乱,那就像是陷进了一个无比粘稠的泥潭中不可自拔。此时越吉在率军一波冲击,羽州必溃无疑。
羽州现如今的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在寻常人看来自然是天下第一富庶强盛的大州。但在深明其里的孔章看来,竟是如此地濒临危机。
闻讯被召集来的雪阳、赵柯、景殷等人也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尽皆后怕起来。
倒是高昀无所谓地笑着说:“怎么了你们这是?一副副这样子的。不就是发现了一个漏洞吗,补回来就是啊。”
“尊主你说的够轻巧。”一向活泛耍宝的雪阳连吐槽都有气无力的了,“至少我目前是想不出补洞的方法,这个洞建立在我们的根源上,想补好很可能会把根给弄断。”
“哪有这么严重!”高昀看着一屋子垂头丧气的属下,必须要给他们打打气了。
于是高昀站起来拍拍手,把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冷不防地从涵虚戒指中掏出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扔到了人群中萧肃的脚下。
“哇!”措手不及被熏个正着的萧肃直接捂着嘴冲向了门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纷纷涌向窗边。
脸都吐绿了的雪阳幽怨地看着早有准备用绸巾塞住鼻子的高昀:“尊主你是想说我们早死早清静吗?”
高昀优哉游哉地走出了门外,绕过吐得猛烈的萧肃,走到窗外面,看着一脸要死加不解的属下们在窗子上镶嵌得整整齐齐。
“屋子里臭了,干嘛一定要给房子来个伤筋动骨的大修甚至拆了呢?你们出来啊,出来不就没什么味了吗。屋子里的是龙窒草捏的丹药,只要把门窗都打开,把臭气散到外面,很快就没什么臭味了。”
听了高昀的一席话,雪阳等人没有急着从窗里跳出来,而是都若有所思。
“尊主是说,既然我们内部存在着目前暂时无法解决的隐患,那我们就干脆走出去,在外面和越吉干一场?”雪阳很快就领悟了高昀的意图。
高昀肯定道:“没错,我亲手开创出目前羽州的大好繁荣,从西部风沙一路流亡归来,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它。我不可能允许越吉为了一己之私,而毁了我的心血。”
萧肃已经吐得干干净净缓了过来,于此振臂高呼道:“尊主放心!羽州现册可战修士三千七百人,可用战兵三万五千人,愿为您效死!”
“忠勇可嘉!”高昀表扬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但谁说我们要和越吉真刀真枪地掐一场呢?”
这下子众人都迷糊了:“那尊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高昀背手转过身去,看着还顽抗着不肯沉落的夜月,“培养一个二阶修士平均要花费五十紫钱,一个三阶修士要花费四千紫钱,即使培养一个合格的战兵要需要花费二十银钱。”
“培养一个人太贵了,如果妄然兴起战端,去夺回一个本来就属于我的风州,收益为零,而花费甚巨,太亏了!”
说到这高昀再次转回身,双眼炯炯有神:“只赚一倍的生意我们都懒得做,更何况是赔血本的买卖。这一次,我们要用堂堂正正的阳谋,放之全天下都不能不服的阳谋,把越吉那蚊蝇藓芥之敌,碾过去!”
高昀越说越气势如虹。在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见到了熟悉的属下,进入了他熟悉的环境之后,他重新成为了往日那个挥斥方遒的昀尊主。
“一路流亡时,我担心公布身份会引来越吉等人的注意,惹到不必要的危险,这才一路隐姓埋名。既然我现在回到了羽州,整个羽州都是我最坚实的根基,我又何惧他越吉。我才是风魂氏氏主,他越吉再强,在我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乱臣贼子。孔章,待天亮后放出消息:我,高昀,风魂氏氏主,就在从羽州返回风州祖地的路上。看看越吉是否有这个胆子,敢公然行不轨事。”
“尊主……”雪阳欲言又止。
多年的老伙计,高昀明白他的意思:“放心!我当然不可能去空手送死。萧肃,天明后你选出九十九个最精锐的修士,随我一起,择日摆驾风州。”
“哦对了。”高昀忽然想到了些事,“景殷,你派人去北部默州、东部奉州、如州、台州各州,联系我之前派到那里联络各族的亲卫们。和他们联系上了之后,借助咱们的商队渠道悄悄进去昌都城,潜伏下去,以备将来。”
“诺!”景殷应道,然后打趣了下,“尊主不愧是尊主,越吉老儿刚教给我们的这招,尊主马上就学到用上了。”
萧肃嘿嘿一笑:“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能白学,我这就去挑出咱们最好的修士,给越吉老儿送份大礼去!”
笑也笑完了,议也议完了,雪阳等人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动了动鼻子,这才注意到满屋子的臭味非但没有像高昀刚才说的散出去,反而愈发浓郁了。
醒悟过来的五个人麻利地连滚带爬出了高昀的书房,还没走近高昀,就被高昀掩着鼻子撵开:“走走走,你们别过来,一个个腌入味了都!”
碍于高昀尊主的身份,众人真的想齐齐对他竖个中指。在离开前,高昀叫住邹俨:“邹俨,天亮了你派一队人过来,把这间书房拆了再建个新的。卖给我龙窒草的那个江湖游医还真没骗我,果然够臭的。”
邹俨捏着鼻子点点头,还是好奇地问道:“尊主,您没事买这东西干嘛,就想着有这么一天教训我们几个?”
雪阳无法忍住吐槽的欲望:“我说尊主啊,为了给我们讲道理,犯得着搭进去一座书房吗?”
高昀只微微笑没有回答,他才不会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
堂堂羽州尊主,因为在书房里休息时看见了一只不盈尺的小虫子,竟然会害怕得整夜睡不着觉,还连夜叫来属下,借着在属下跟前讲道理的由头,这才一枚臭丸掩饰出了一个新建书房逃离小虫子的借口。
任高昀怎么咂摸,都觉得怕虫子这件事让人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
只是在众人都离开了,高昀准备去卧房休息时,走在漫天星空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不算太往的往事。
惟一一个知道他怕虫子这个秘密的人,前不久还在同样的星空下,豪迈地拍着平坦的胸脯打包票:“放心,以后再见到虫子就喊老子,老子保护你。”
我家不大,家里也没什么人。要是有你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