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这日清晨,顾少卿三人来到镇海司,一行四人直接驾着仙鹤离开天上宫。
在仙缘城换乘仙鹤后,又花费了一个月,谢长安也终于回到瓶峡镇。
休整两日后,四人结伴前往千里外的端阳家族。
这个端阳家族的先祖曾是天上宫外府弟子,后来进阶养神无望,才退出宗门回到家乡,建立了这个家族。
像这样的家族在云州内还有很多,如果说天上宫是一颗参天大树,那这些修仙家族便是大树上的藤蔓。它们依靠着天上宫生存,就像天上宫伸出的无数触角,延伸到云州的每个角落。
端阳家位于瓶峡镇以西千里,一座叫做五狮山的小山脉中。
一日后,四人来到五狮山。
五狮山山峰不高,五座山峰形如狮子。
莫子羽看了下周围,道:“这个端阳家族位于中间那座山峰,我们直接过去吧。”
遥遥望去,中间那座山峰绿荫遍地。到了近处,便看到一些楼阁依着山势而建。
远远看到驾着仙鹤的四人,不时响起一阵阵呼喊。
四人落在山腰处时,便看到数人急速奔了过来。当先一人未见人先闻声。“尔等何人。”
未等四人出言,居中的一人就喝道:“小七,闭嘴!”
很快,几人就来到四人面前。当先那位中年修士一看四人服饰,忙拱手问道:“四位可是天上宫的道友。”
莫子羽往前走了一步,道:“我等正是从天上宫而来,这里可是端阳家。”
谢长安三人默不出声,来之前四人就商议妥当,莫子羽乃外府弟子,一直在遣事堂接取任务,经验丰富,出面打交道的事便交由他负责。
“此地正是端阳家,在下端阳巡,见过诸位道友。”中年修士道。
莫子羽淡淡道:“我等受委托而来,不知贵家族主事之人可在。”
“请诸位道友跟我来,在下这就带诸位道友去见家主。”
莫子羽点点头,四人跟着几个端阳家的人往山顶走去,至于仙鹤就留在原地。端阳巡也留下了那位名叫小七的年轻修士,在此地帮看守四头仙鹤。
一路上,莫子羽和端阳巡交谈着,言语间,四人也了解到了端阳家现在的情况。
端阳家现在可谓是青黄不接,除了家主外,便只剩下五位有灵脉的修士。失踪的那位修士,正是家主的儿子,也是端阳家最有天资的修士,修炼二十余年便进阶养气中期,被视为重振端阳家的希望。而除了这位养气中期修士,整个端阳家剩下的修士都是养气初期,就连修为最高的家主也只是养气三层而已。
不多时,几人就来到了山顶的一座楼阁。端阳巡先是让两位陪同的端阳家修士离去,然后对几人说道:“请诸位道友稍待,家主此时正在闭关,我这就进去通禀家主。”
看到四人点头应下时,端阳巡便转身离去。很快,端阳巡便跟着一位富态老者身后再次走了出来。
富态老者见到谢长安等人,忙不迭声道:“诸位道友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请诸位道友莫怪。”
谢长安等人自然不会托大,毕竟是宗门外围家族的一家之主,齐齐回礼。
然后在富态老者的陪同下,进到屋内。各自落座以后,富态老者当先道:“老朽端阳靖,劳烦诸位道友万里而来,老朽感激之至。不知诸位道友如何称呼。”
四人各自介绍了一下自己,介绍完后莫子羽道:“我们此次乃是为端阳家主的委托而来,不知家主可否说一下令郎的情况。”
端阳靖长叹一声道:“犬子自半年前前去山南坊参加拍卖会以后便一直未归,起初,老朽并不在意,毕竟他也曾有过年许都不归家。但是直到两个月前老朽百年寿辰之时,他依旧未归,老朽隐隐有不祥之感,因为早在年前他便说过一定会回来为我祝寿。之后,老朽前去山南坊打探,才得知,不仅犬子,还有许多修士也一同失踪,这些修士都是参与了一处遗府的探索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谢长安心中一动,果然是因为此事。
端阳靖一脸悲伤接着道:“老朽不甘之下,自然多方打探,才得知当日所有前往这个遗府的修士都没有回来,包括十数位炼气修士在内。无奈之下,老朽只好动用飞剑传书,请求天上宫派遣修士。”
莫子羽听完以后皱着眉头说:“家主,请恕在下唐突,此事涉及遗府,还失陷了如此多的修士,甚至炼气修士也无法幸免,这些情况你为何没有说明。”
端阳靖苦笑道:“是老朽行事莽撞了,当时老朽方寸大乱,确实未考虑周全,还请诸位道友体谅老朽一片爱子之心。”说到后面,端阳靖眼眶微红,一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模样。
顾少卿和席若曦两人心性纯良,看到端阳靖这番模样,不禁有点手足无措。
顾少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莫子羽抬手止住,莫子羽脸色平静,道:“我等身为晚辈,自然不敢责怪家主。只是此事错综复杂,并且涉及到遗府和炼气修士,我等虽有心帮助家主,但修为有限,只怕有心无力,我等会将这些情况报知宗门,到时由宗门定夺,不知家主以为如何。”
端阳靖沉思了许久,没回答莫子羽的话,而是转过头对端阳巡吩咐道:“巡哥儿,你先出去替几位道友安排几间静室。”
端阳巡闻言一愣,不知端阳靖此时支开他有何用意,不过还是听话的和几人道别后离开。
等端阳巡离开后,端阳靖手一抬,一个法阵缓缓升起,把楼阁笼罩在内。看着莫子羽和谢长安瞬间戒备的样子,端阳靖急忙解释道:“诸位道友,这只是一个隔音法阵。”
莫子羽闻言语气转冷:“请家主莫要再做这等令人误会之事。”
端阳靖拱手赔礼道:“实在抱歉,是老朽冒昧了,只是接下来老朽要说的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行事,请诸位道友多多包涵。”
谢长安手一直按在储物袋上,没有言语。
而莫子羽则是冷冷道:“家主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端阳靖诚恳道:“老朽知道诸位道友担忧此事凶险,老朽不需要诸位道友一定要找回犬子,老朽只要诸位道友能打探一下此处遗府,看犬子是否真的失陷于此处遗府即可。并且不需要诸位道友冒太大风险,老朽这里有一件法器同心佩,此佩一阴一阳,老朽手中乃是阴佩,阳佩由犬子贴身携带,在百里内都会互有感应,并不需要诸位道友深入遗府。”
端阳靖取出一枚碧绿色的玉佩在手,接着道:“此外,除了任务的报酬外,老朽愿意以一件宝物相赠,无论结果如何,这件宝物都会交予诸位道友。”
说完,一脸恳切的看向莫子羽,他也看出来了,四人显然以莫子羽为首,要说动几人,必须先说服莫子羽。而这莫子羽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行事老辣,非易与之辈,他也没把握能说服莫子羽。
果然,莫子羽闻言依旧脸色平静,淡然问道:“既然此事如此简单,为何家主不亲自走一趟。或者就由刚才那位端阳巡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端阳靖再次苦笑道:“诸位道友有所不知,端阳家所有修士修习的都是家传功法,这门功法最是讲究心神宁静,而当日从山南坊归来后,得知犬子失踪,老朽心神大乱,引动功法反噬,不瞒诸位道友,老朽现在只能依靠着家传的一件寒玉床才能勉强压制伤势,若是离了寒玉床,三五日间,老朽就要身死道消了。至于巡哥儿及家族的其他修士。。。。。。”
端阳靖迟疑了一下,才叹道:“只怕他们更希望犬子永远不再回来,老朽实在不放心交托于他们。”
莫子羽眼神一动,一副怀疑的样子道:“令郎不是被视为端阳家再度崛起的希望么?为何他们不希望令郎回来。”
端阳靖一咬牙,道:”本来这等家族内的纷争,若有可能,老朽也不想宣之于众,但若说不明白,只怕诸位道友依旧心存疑虑。其实不瞒诸位道友,端阳家只是一个小小的修仙家主,资源有限。为了帮助犬子修行,几乎可以说是所有资源都被犬子占完。其余人等对此早有微词,只不过碍于老朽,不敢宣诸于口罢了。”
莫子羽了然的点了点头,而谢长安三人一样默不作声,显然也心有所感,即便身为天上宫修士,不也一样为了修行资源到处奔波么,更何况这种只比散修好上一丝的小家族。
端阳靖再次取出一个木匣,捧在手上。看了眼木匣,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不舍,旋即道:“这木匣内的宝物乃是老朽早年机缘巧合所得,虽然老朽不知宝物具体功效,但想来必非凡物,因为此物乃是一位养神修士视若性命之物。”
说完,他打开木匣,只见木匣内放着一截黑色的燃香,虽然其貌不扬,但匣子一打开,几人便闻到一股幽幽冷香,令人心神大振。
端阳靖注意到其余三人一脸茫然,显然不知这是何物,但顾少卿却是脸上潮红,一副激动的样子,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脸色不变的道:“只要诸位道友愿意出手相助,此物便赠予诸位道友。”
不待莫子羽出言,三人便听到顾少卿激动的声音。“答应他!”
还好顾少卿虽然激动,但理智犹在,只是同时传音给三人,没有大声喊出来。
莫子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少卿,等他解释。
顾少卿按捺了一下心情,道:“你们也知道我喜欢看杂书,此物我在一枚年代久远的玉简上看到过,名为黑玉檀香。冲击炼神期之时,若有此物相助,最少也能增加三成的成功率,对养神修士来说,堪称无上至宝。只是炼制之法早在万年前便已失传,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见到。”
谢长安此时插言道:“顾兄,你能确定吗?”
顾少卿强调道:“绝对没错,玉简内不仅详细记录了黑玉檀香的特征,还描绘有黑玉檀香的模样,我绝不会认错。要知道增加半成成功率的焚心丹都要两万灵币,这截黑玉檀香价值绝对不低于十万灵币。”
十万灵币,这个数目震撼的三人不由的都有点头晕目眩。不过谢长安和莫子羽都还保持着冷静,倒是席若曦惊用手遮着嘴巴,一副被惊呆了的可爱模样。
莫子羽只是失神了一下,便恢复过来,传音道:“这等贵重宝物只是让我们跑一趟,你们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谢长安欣赏的看了一眼莫子羽。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重宝,已足以乱人心智。就连顾少卿都已经急吼吼的想着答应了。而莫子羽犹能冷静面对,确实不简单。
顾少卿答道:“此人明显不知此物是什么,更不用说价值几何了,估计只是单纯觉得是一件宝物而已。要知道那枚记录此物的玉简还是我从文渊塔的角落里翻出来的,他一个小家族的修士,不识此宝很正常。”
这时席若曦也插嘴怯生生的道:“莫师兄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值得他花这么大代价谋算的吧。而且顾师弟说的也有道理。我看他不像坏人,也挺可怜的,不然就答应他吧。”
顾少卿再次接话道:“师姐说的没错,端阳家毕竟是本宗的外围家族,没有理由害我们。”
莫子羽闻言也觉得有道理,想了想,他看向谢长安道:“谢师弟,你觉得怎样?”
谢长安看了一眼没有丝毫不耐,静静等着几人商议的端阳靖,眼神一闪,道:“他说有伤在身才没办法远离,看看此事是否属实。”
莫子羽闻言,赞道:“谢师弟思虑周详。”然后转过头对着端阳靖道:“端阳家主说有伤在身才无法前去探寻令郎,不知此事如何证实。我看家主的神色并不像有伤在身之人。”
莫子羽此言不仅带着浓浓的质疑,更是有一丝逼问之意。
端阳靖不由怒色一闪,沉默不语。
良久,端阳靖才一声长叹,一脸萧索的道:“若诸位道友不信,尽管查探。”说着伸出手,搁在桌上。
莫子羽犹豫了一下,起身走过去,握着端阳靖的手,一股真气沿着经脉进入端阳靖体内。端阳靖也放开经脉真气,任由莫子羽的真气在体内游走,此举已经相当于把性命交到莫子羽的手上,若是莫子羽心有邪念,只需轻轻一震,端阳靖必然心脉寸断,立时陨落。
看到端阳靖这番做派,谢长安三人也不由动容。
过了一会,莫子羽放开手,走回座位坐下,对三人传音道:“气血混乱,经脉有断裂之象,确实有重伤在身。完全靠其体内一股寒气维持着,若没了这股寒气,只怕经脉都无法维持完整。看来他所言不假。”
这时,端阳靖神色悲凉,从储物袋内取出一枚玉简,扔给莫子羽,道:“这枚玉简乃是端阳家家传功法《冰心存续诀》,诸位道友若还有疑虑,尽可一观,印证之下便知老朽所言不虚。”
“不可!莫师兄,此举有碍宗门名声。而且若宗门得知我等逼迫于人强行观看端阳家家传功法,必然会责罚我等。”顾少卿阻止道。
莫子羽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谢长安和明显不赞同的席若曦,沉吟了一下,拿起玉简扔回给端阳靖,展颜笑道:“端阳家主言重了,我等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端阳靖接过玉简,看向众人,颤抖着道:“老朽一心尽系于犬子,还请诸位道友大量,能成全老朽一片爱子之心。”
莫子羽看着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顾少卿、席若曦两人,心想,若再拒绝,只怕这两人难免心有不虞。而且,事到如今,他也确实没发现任何破绽,加之黑玉檀香价值惊人,便也有了答应的心思。
不过,要答应,自然要众人同意皆可。想了想,他看向谢长安,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谢长安心中暗叹,此事看起来确实毫无破绽,但他隐隐间总觉得不妥,不仅因为端阳靖的表现,还因为当日沈执杯所言。不过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好因为虚无缥缈的感觉便让三人放弃黑玉檀香,更不可能抽身离去,否则,不说与顾少卿的友情有可能蒙上阴影,若三人之后真有变故,宗门调查下来,他少不得也要受责罚,甚至有可能被逐出宗门。
天上宫对这种同门陷入危险而袖手旁观的举动,从来都是零容忍的态度。再加上他对那截黑玉檀香也心动不已,有了此物,平分下来也有数万灵币,有了这数万灵币,别说法剑了,就算是葫中剑也大可炼制出来,剩下的灵币也足以支持他在养气期的修炼。
一番思虑,谢长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莫子羽见状,心中大定,转过头对端阳靖说道:“家主诚恳至此,若我等再推辞,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我等答应便是。”
端阳靖闻言大喜:“老朽谢过诸位道友,谢过诸位道友。。。。。。”
一副大喜大悲下心神激荡的样子,随即脸上涌起一抹嫣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四人不禁一愣,忙站起身来,顾少卿更是一步窜到端阳靖身前,急道:“家主无碍吧。”
端阳靖缓了缓,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苦笑道:“无妨,此乃《冰心存续诀》的弊端,最忌心神大动,老朽一时激动,引发伤势,事后借助寒玉床温养数日便可。”
说完,他把同心佩和装着黑玉檀香的木匣交给顾少卿,握着顾少卿双手,老泪纵横道:“犬子之事就拜托了。”
顾少卿忙道:“家主放心就是,我等一定尽力而为。”
这时,谢长安心中一动,传音给莫子羽。莫子羽闻言脸色微变,对着端阳靖问道:“请问家主,若是令郎真的失陷于那处遗府,不知家主如何营救?”
端阳靖苦笑道:“那处遗府据说也不过是炼神遗府,若犬子真失陷于此,老朽只好动用家中传承千年的天上之剑,请贵宗大能出手营救犬子了。”
四人闻言身躯一震,天上之剑,天上宫至高之令。可以让天上宫还虚出手一次的宝物,这端阳家竟然有这等宝物,看来这端阳家的先祖不简单。
不过四人并没有疑惑为什么端阳靖不直接请出天上之剑。还虚之身,何等珍贵,哪怕有天上之剑,也不可能让一位还虚满天下寻人。
端阳靖接着说道:“几位道友且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吧。今日之事,还请诸位道友莫要告知他人。”
莫子羽站起身道:“我等知晓家主之意,不过若宗门问起缘由,我等还是要据实相告的,还请家主见谅。好了,也无需休息了,事不宜迟,我等现在就动身。”
端阳靖闻言,一脸感激道:“只要家族内的人不知晓就好,其他的由诸位道友自便。一切拜托诸位道友了。”
谢长安和席若曦也站了起来,然后在端阳靖的陪同下往外走去。等端阳靖撤去隔音法阵后,莫子羽道:“家主有伤在身,无需远送。我等自行离去,一有令郎消息,我等会马上告知家主。”
说完,几人告辞离去,留下端阳靖站在原地望着几人